加奈子搖了搖碗,隻見糕狀物并不固定,也就是說,如果把碗倒過來,糕狀物有流下來的趨勢。并且,在碗的中央,還有些未成型的褐色液體。這是在冰箱裡凍久了所緻。
‘零,你說的巧克力奶油是這些嗎?’加奈子轉過頭,問道。
聽到話,安室透轉回頭。
見他朝自己走過來,加奈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安室透:‘我要一些固定劑。’
說着,她又低頭瞅了瞅褐色的糕狀物。
見她這樣,安室透明白了。他從櫃子裡抽出兩包固定劑,接着從旁邊取出攪拌器和兩個大碗,一并放在加奈子工作的台子上,給她準備好。
然後才繼續走向加奈子:‘是它們。有問題嗎?’
他的右手按在敞開的冰箱門上,和加奈子的手緊挨在一起,或者說,已經相觸到,兩人的手相疊着,但他和她都渾然不覺,習以為常。
安室透的另一隻手按在冰箱旁的櫃子上,他靠着加奈子傾斜地站着;而這樣看來,蹲着的加奈子,便更像被他包圍在懷抱裡。
兩人瞅着冰箱。
這一幕被座位上的大叔捕捉下來。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些不該發生在咖啡店裡,反而更像,...他想起自己在家裡和太太相處的細節。夏天的時候,他總是嫌熱,想吃西瓜。于是每次當老伴外出歸來,蹲在地上把新買的食材放進冰箱時,他都等不及地走過去,站在旁邊:‘我要吃西瓜,先給我切西瓜。’
而這時,老伴一直嗔怒着:‘你啊,總是這樣。急性子。’
然而說歸說,她還是會帶着滿足的笑容,把西瓜拿出來,給他切好。
想着想着,大叔對加奈子和安室透的關系有了推測。
‘沒問題,我再弄弄就好。’此時,吧台後的冰箱前,加奈子朝金發男人道。
‘還有,水果在哪裡?’加奈子接着問道:‘不是要做水果夾層呢。’
她抿着裙子蹲在地上,擡頭溫情地看着他。
聽到話,安室透也彎彎腰,朝冰箱内看去。
見他躬下了身,加奈子下意識把手放在他的背上,撫了撫:‘在哪?’
接受着她的撫摸,安室透瞅着冰箱裡,終于在角落裡發現了之前就準備好的盒子:‘這些。’
他伸手拿出盒子:
‘我已經洗好了。’
安室透打開盒子。
裡面是新鮮的櫻桃,藍莓,樹莓,草莓。
他把盒子伸給加奈子面前。
見到它們,加奈子雙手接過盒子:‘好。’
‘如果需要什麼,我就在旁邊。’安室透道。
加奈子還沒來得及說話。
走出幾步後,安室透停下來。
他返回冰箱前,從底部拿出另一個裝着草莓的盒子,把它交給加奈子。然後站直身,又從貨架上取了兩盒液體奶油,放到加奈子工作的台子上,并幫她撕開了包裝。
他邊扔包裝紙進垃圾桶邊轉頭朝加奈子:‘做草莓奶油的原料也給你準備好了。’
他盯着加奈子幾秒,不由地揚了揚嘴角,發自内心地,因為她,感到愉悅。
感受到他的目光,冰箱旁的加奈子也安心幸福地笑了笑。
轉而安室透返回原來的位置,繼續接待顧客。
見狀,加奈子關上冰箱門,站起身,抱着兩個盒子來到工作的台子前。
此時,座位上的大叔對兩人的關系已經基本明确,也知道他們正在忙蛋糕的事。
就這樣,加奈子先把奶油用攪拌器弄好,然後倒出盒子裡的草莓,将它們搗碎一并加入奶油中,接着她加了一包固定劑,并再次用攪拌器攪拌,直到草莓奶油完全做好。
緊接着她又往巧克力奶油裡也加了一包固定劑,把它們再次攪拌好——放在冰箱裡時間過長部分已經液體化。
将兩份奶油都弄好後,她稍挽起了衣袖。
現在要做的,就隻是在蛋糕底上鋪好奶油,和做水果夾層,這兩件事。
她不自覺地回頭看了看安室透,見他不慌不忙,依舊禮貌微笑着遞給客人咖啡,她也不禁抿起嘴。
與此同時,安室透終于處理完了客人點的飲品,隻剩下三位客人點的泰式咖喱飯。
他打開火,取出椰奶和咖喱粉。将咖喱用油預熱過後,安室透倒入椰奶進鍋中。接着他從冰箱裡從容不迫地拿出已經切好的肉和土豆。趁等椰奶和咖喱煮沸的空,他瞥過頭,看着加奈子。
感受到目光後,正準備給蛋糕底上奶油的加奈子轉過頭,兩人對視,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感情。
‘要我幫忙嗎?’他還是問。
‘還好,就剩下奶油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就來吧。’加奈子拿着器具,滿懷情意地望着他。
聽到話,安室透走到她身邊,下意識緊貼她站着,觀察着加奈子做好的蛋糕底和奶油。
‘怎麼樣,還不錯吧。’加奈子仰頭朝他道。
安室透翹了翹嘴角,表示贊同。他的手正自覺地要放在她的腰上,
‘叮玲玲,’波洛咖啡廳門口的風鈴又響了。
安室透轉回頭:‘歡迎光臨。’
隻見一個頗有精神的年長女性帶着一位10歲左右的小男孩進入店裡。
‘你,你們怎麼來了?’見到兩人,座位上的大叔明顯吃驚。
‘帶他買了東西,還有時間,就直接過來了。’看見自己的丈夫,女人走過去,坐在大叔旁邊;孫子也跟着坐下。
‘哦,我們是來拿蛋糕的。’坐定後,她擡起頭,朝招呼自己的安室透回答。
‘他們說還要等一會兒。’聽到話,大叔湊近老伴兒,低聲開口。
‘這樣啊,那,反正也沒什麼,’女人想了想:‘本來時間也充裕,對吧。’
‘那當然。’大叔溫柔地道。看得出,夫妻倆的感情很好。
這時,煮沸的椰奶和咖喱已經發出泡沫。安室透走回鍋前,将肉塊和土豆放進鍋中,接着加了一勺糖,又拉開冰箱,取出兩個綠色的似檸檬一樣的東西。
他洗淨它們,放在切闆上,切成一瓣一瓣的形狀。
還不忘同時攪拌着鍋裡的食物。
而這邊,加奈子已在最下層的蛋糕上塗好奶油。她拿起盒子裡的櫻桃,草莓,樹莓和藍莓水果塊,均勻地灑在奶油上。
就在她準備做倒數第二層蛋糕時,突然一陣男童聲傳來。
‘我說了,我不喜歡吃這些酸的。’
加奈子擡頭,隻見座位上的男孩——今天的壽星,正不顧阻攔地從包裝袋裡一個接一個地挑出藍色的小圓球。
加奈子愣了愣,低頭看着蛋糕,想到了什麼。
‘小朋友,你是說藍莓口味嗎?’片刻後,她擡頭。
沒料到會有人開口,男孩轉頭望了望,才确定說話的人。
‘我也不知道什麼口味。’男孩道。他拿起桌上的藍色小圓球,做出遞東西的模樣:‘你要嘗嘗嗎?’
如果是一般情況下,加奈子并不會接。畢竟,眼下自己是幫忙店員,而對方的身份是客人。
但是...
‘謝謝,那請讓我嘗嘗吧。’加奈子笑道。
男孩起身,走到吧台前,将小圓球伸給加奈子。他右手的食指處還有淡淡的巧克力色殘留,但男孩并未發覺。
此時,安室透也瞅了瞅加奈子這邊。
加奈子接過小圓球,放在嘴裡,果不其然,是藍莓味。
‘就是藍莓。’
‘嗯嗯。’男孩點頭,回到了座位上,繼續玩着他的遊戲機。
加奈子看着已灑上水果的蛋糕底,低頭想了想,還是從各種水果中,把藍莓仔細地挑了出來。
做好這些後,她蓋上下一層蛋糕底,接着和之前一樣,在新的一層上抹上巧克力味的奶油,以及添上沒有藍莓的其他水果。
此時,見肉和土豆已煮得差不多,安室透把切好的一瓣一瓣苦橙倒進鍋裡,同時攪拌着。
兩分鐘後,泰式咖喱完成。
他準備好米飯,裝好咖喱湯,把它們放在托盤上,給三位顧客送到座位上。
就在安室透收起托盤,剛返回吧台時,其中一位已經嘗過的顧客突然舉手。
‘不好意思,請問,咖喱裡放了什麼。’
聽到話,安室透轉過頭。
‘怎麼又酸又甜...啊不是,這股酸酸的感覺,清香...淳郁的後感。’
‘和咖喱真的太配了!’
‘是苦橙哦。外表就像青色的橙子,雖和檸檬的味道相近,但卻比它更清郁,後味也更強。’安室透邊說邊放下托盤:
‘泰式青咖喱本就是用青辣椒代替幹辣椒做出的,獨特酸甜風味的咖喱。将苦橙切成瓣,利用其汁液及外皮的清香,會使得菜肴更加清爽可口。’
‘不僅如此,苦橙還能幫助消化,也是精油和香味劑的原料之一呢。’
他笑道。
‘哦,哦,原來如此。’客人受教般地點頭,他翻了翻碗裡的菜:‘哦?還真有呢。我看到了。’在挑出一塊煮熟的苦橙瓣後,客人驚異地說着。
安室透翹了翹嘴角,沒回答。他朝加奈子看去。現在手上已沒有任務,蛋糕也可以自己來了。安室透心想。
但此時,加奈子也差不多完成了給每層蛋糕上奶油和水果夾層的任務。對她來說,目前缺的,就隻是蛋糕外整體上的奶油。
見她一個人也應付得來的投入模樣,安室透放下心。他沒打擾她,而是拉開冰箱,從裡面又取了一個苦橙。他切開苦橙,加了些别的東西,在調制着什麼。
終于,過一會兒後,加奈子完成了蛋糕。她對了對手機上的圖片,又看了看自己的蛋糕。在感覺不錯,沒什麼要修整的後,她朝安室透走去:‘蛋糕好了。’
‘去看看吧。’她邊說邊把手放在他後背上。
感受到加奈子的溫度,安室透放下杯壺,回頭瞅了瞅蛋糕,和加奈子一起來到蛋糕前。
本以為還需要自己再修修,不過見加奈子蛋糕的完成度很高,安室透仔細看了看,還是沒找到非要大修的地方。
就這樣吧。
他很滿意。
察覺他的反應,加奈子抿嘴:‘看上去很滿意嗎。’她轉頭瞅着他。
‘那當然。’安室透揚揚嘴:‘可讓我刮目相看呢。’他邊說邊從下面的架子上拿出包裝。
這個家夥。
加奈子不禁幸福地笑了笑。
‘蛋糕好了嗎?’不知什麼時候,壽星男孩已經從座位上跑了過來。他雙手把在吧台上,往下瞥着:‘還要多久啊?’
‘這就好了小朋友,’安室透表情溫和地把包裝放在台子上,然後拿出巧克力闆,準備在上面寫姓名和祝語。
‘太好了!終于可以吃了。’男孩嚷出一句。他看到自己右手上殘餘的巧克力醬後,把手指放在嘴邊,不自覺地舔了舔,同時瞅着馬上要到手的蛋糕。
似乎舔了一下還不過瘾,他把手指一直放在嘴邊,好像在回味這股甜又可口的口感。
然而,這個小細節沒逃過金發男人的眼睛。
見狀,安室透順手拿起工具,在蛋糕最上方塗滿巧克力醬的區域,又輕抹了一層。
之後才把用熱巧克力寫好的祝語闆插在了蛋糕上。
‘好了,小朋友。’他把蛋糕包好,推在吧台上:‘提的時候要小心哦。’
加奈子站在安室透旁,微笑着看着。
‘是。’男孩小心翼翼地接過蛋糕:‘謝謝。’
他提着蛋糕走回座位,神情也明顯興奮起來。因為已經在昨天付過錢了,祖孫三人起身離去。
‘歡迎下次光臨!’見他們離去的背影,安室透在後面轉頭說着。道完後,随着風鈴的聲音,他把剛剛制作好的苦橙果茶倒進杯中,一杯留在台子上,另一杯遞在加奈子手裡。
‘你做的嗎?’加奈子雙手撫着杯子。
‘是啊,讓你辛苦了。’安室透一手按在台子上,另一隻手插在褲兜裡,看上去像把加奈子不自覺地環在自己身前。
‘哪有。’加奈子一副安心舒适的模樣。她低頭,喝了一口。口感清爽的同時,剛剛好的溫熱又劃過食道,讓人格外舒服,全身都放松了。
‘好喝嗎?’他問。
加奈子安心地點頭。
聽到這,他臉上也是滿意的表情。
窗外的光線灑進來,明媚的,暖暖的,帶着希望的,最主要的是...溫馨的,默契的。
她和他的視線都盯着前方,店裡的顧客,窗旁偶然停留又即将飛去的小鳥。
當然,溫熱的口感是安室透特意準備的,雖然可以做冰,但考慮到加奈子來例假了—雖然不知道她經期多久—他還是為她準備溫的。
同時,離開咖啡廳後的祖孫三人站在路旁。面對着來往的車流,大叔回望了一眼波洛咖啡廳,依稀能看到兩個人在店裡的影子。
‘原來,是夫妻倆的店呢。’大叔湊過去,跟自己老伴兒開口。
老伴兒沒回答,隻是點點頭,迷着眼睛,眼角的皺紋合在一起,露出笑來,和藹又慈祥。
人行道的綠燈亮起,三人穿過馬路,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