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四周,障了眼,宿亓漸漸看不清那戀人之間牽着的紅線,許是距離太遠,那根線已經隐隐約約快斷了,她向前快進了一步,想去抓住那根快斷的線,于是手一松,宿亓反應過來後向後一抓,卻猛地抓了個空,宿亓身軀一震。
怎麼回事?
宿亓回頭看了一眼,董嘉瑞已然不在,入眼的是茫茫的霧。宿亓聲音顫抖地叫喊了一會,見沒人應答,宿亓才回過頭,神色不明,摩挲着那張戀人牌,手腕一轉,手上的牌便變成了月亮,宿亓捏着牌角一轉:
——月亮,逆位。
意為撥雲見日。
樓層裡缭繞着的雲霧豁開了一條道,宿亓緩步走進霧中,周圍的霧為她讓行,卑躬屈膝地迎接它們的主人。霧在她的背後合攏,那頭顯眼的銀發被霧遮掩,隻有煙灰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晦暗。
腳步聲被薄霧含住,銷聲匿迹。
她和董嘉瑞就未曾見過,她與江北晟的交情也不深,哪怕是前面的輪回,但她也定然前面的世界線不做聲色,所以也隻是堪堪幾面,唯獨隻有上個輪回的時候,她按着世界線,知道不能這樣下去了,必須做點什麼事,于是她幹了兩件大事。他們也就在上條線短暫地作為競争對手,交過手,Seven落到了她手裡,但她沒料到一些意外,所以那條世界線毫無疑問的失敗了。于是她知道這條路行不通,這第171條世界線是南卿送給她的禮物,所以她畫了押,摁下血印,賭下了性命這條籌碼,毫不猶豫地走了第三陣營這條無人生還的線。
熟知她的人以為是為了森燭語,不熟知她的人以為是為了那三瓜兩棗的經驗值。
唯獨她和另一個人知道,
她宿亓不需要為了任何人。
而那另一個人便是早已失憶,在這個副本又被百般刁難,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單獨說上幾句話。
宿亓将月亮牌放回了背包裡,霧是她引來的,她是故意的。
月亮正位,意味迷霧。而逆位則是破局。
宿亓要甩掉董嘉瑞,她必須甩掉董嘉瑞,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她大可沒必要和這些人周旋。
江北晟也沒必要,她唯獨需要南卿。
可這個副本,無論是森燭語還是默嶺,都沒有讓她和南卿長時間碰面,默嶺也就罷了,他不想讓兩人見面,也是不想讓南卿太早想起事來,這樣這條世界線的敗局也更确定,但森燭語是為了什麼。
宿亓蹙起了眉,本來170條世界線森燭語突然掙脫副本束縛,坐到玩家席位,和她并肩作戰。
她那時不明白,而如今也不明白。
她又摸出那張哄騙董嘉瑞的戀人牌,不知在想着什麼。她也不算完全在騙董嘉瑞,她的确是在齊竹筠身上下了印記,但她也隻是做個戲,她現在的重點不是齊竹筠,于是她擡手掐斷了那根紅線。
她走到台階上,伸開手推開了一扇天窗暗門,穩步向下走。她要找的不在這,南卿不在,退一步還是進一步,不過都是委曲求全,她偏要守株待兔,她要那麻煩自己找上門來,所以她要記得自己要做的事,就放心去做而已,以後的事便是以後再說。
她現在要幫那個人做事。
自己選的跟,死也是心甘情願。
……
宿亓一直向下走,到了第十七層,看着電梯門那向上的按鈕,不禁笑了一下。
為什麼會多出來十八層,她原來在現實的時候,也沒少辦過這種案子,那些喪心病狂的反社會分子,有的也不惜砸下重金去蓋一棟樓,在裡面殺人放火,而大部分表面看起來都光鮮亮麗,當然,那隻存在于十七層之間。
而那隐藏在光亮之下的,才是真正的十八層。
——為什麼是十八層?
她也問過。
那群神經病說,因為十八層地獄。
幼稚嗎?像是一群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中二病犯了。
她擡手掀開一層白布,那赫然是一面鏡子,宿亓看着鏡子裡看着自己的南卿,嗤笑道,“騙小孩子的把戲了,甚至都不是我自己的影子。”宿亓放了手,那白布便蓋了上去,遮住了鏡中南卿那有些苦悶的臉。
宿亓接着沿着走廊深處走去,空蕩的地方就隻有她踢踏的腳步聲。
那是一扇沒有關嚴實的木門,宿亓輕輕推開來,她需要對這個地方的每一處都了如指掌,她光在森燭語大樓哪裡收集到的線索和地圖線索,自然是遠遠不夠的,她知道不夠,那麼那個人也會這麼覺得,現在他認為自己的身份倒還不至于對着宿亓直接說道,但陰陽怪氣一整子還是完全夠的。
他就是那個性子。
宿亓也和江北晟那些人不一樣,她的目的不是離開,恰恰相反,她要留在這裡。現在雖然看起來線索多,甚至顯得冗雜,但這個副本至今連核心都不曾揭開一點。
那是真正的檔案櫃,宿亓掏出一把扁平的鑰匙,抵在上鎖的櫃子上,插/進去,扭了幾圈,傳來咔擦聲,鎖掉在了地上。
宿亓笑了,沒有得來的給某人發去了一條短訊。
——這就是在擺你呢。
那人沒有回消息,在宿亓拿起檔案袋的時候,那訊息才顫了一下:
——這還不明顯?這明明就是為我設計的。
宿亓心知他已經出去了,便沒有立刻再回,扯開了檔案袋,抽出一沓病案,手指迅速掀起幾張,在一個人的檔案上頓住了,宿亓指尖停在秦寂那張黑白證件照上,“改造失敗……檔案納入高層編号。”
“秦……寂?”宿亓喃喃道,擡手再次給人發去消息:你認識秦寂嗎?見過嗎?
那邊很快就回複了:不知道,這裡的工作人員嗎?
——也算吧,你應該見過,就是電梯裡那個人。
那邊沉默了一會,回複道:那應該認識。
宿亓正想問他了解多少,就看見那人又回:可能……認識一半?
宿亓:?那另一半怎麼說。
——我的意思是,我和他有交集的可能不是以秦寂這個身份。
——他還有另一個身份。
——對,不好說。你肯定不認識,你沒見過,江北晟一個知道,他是037.
——037像個編号,是什麼特殊含義嗎?
那邊沒再恢複,宿亓當他正忙,于是将這一摞放回檔案櫃裡,又重新抽了一本相較之下比較薄的一冊,再度拆開來,裡面直接掉出來一張比較厚的紙,是森燭語的,宿亓有些詫異,忽然一道暗門緩緩打開,門發出吱呀的響聲,寒風徐徐打在宿亓臉上,裡面是一片黑暗。
宿亓皺起了眉頭,抓起那張紙,還是擡腳走了進去。
在踏進那片黑暗的時候,金屬門在身後轟然閉合,宿亓從背包裡掏出手電筒,光束掃過牆面,那些電纜表面交錯,宿亓仔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黑暗中央,有一台全息投影,上面是無數人的白紙黑字的實驗記錄,宿亓不忍蹙了蹙眉,這個副本恐怕還沒有那麼簡單。
房間裡擺着熒光的冷凍倉,在黑暗的環境下冒着寒光,在不遠處的架子上,每個培養罐裡都用不知名的粘液裝着人體組織,看得宿亓一陣反胃。宿亓繼續向前走,那些所謂的冷凍倉大多都是空的,宿亓光注意看周圍,腳下的鞋子不小心碾碎了一隻機械甲蟲,綠色熒光血濺在某一處冷凍倉的金屬銘牌上,那是唯一一個有人的金屬倉——【神經元接駁實驗體:森燭語,編号X-001】。
宿亓一驚,森燭語怎麼會在這!宿亓連忙低頭看向那張有些厚的檔案,上面卻赫然是一片空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森燭語低垂着頭,金色發絲在冷液中浮起,她像是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整個人被倉後的冷光照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