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的大半張臉都被陸淮聿捧在掌心裡,拇指依偎着眼下的肌膚,接住梁瑾落下來的淚,陸淮聿抱着他的手臂用了一些力度,讓梁瑾隻能靠着他。
陸淮聿低頭看他,前所未有地覺得梁瑾很可憐,然後破天荒的,很誠懇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隻是梁瑾聽沒聽進去就不知道了。
可能是哭累了,梁瑾的呼吸聲慢慢平靜下來,身體也不再抖動,終于往正常的方向開始發展。
陸淮聿不再輕易亂動,因為他一動,就會扯到梁瑾的身體,而梁瑾,即使已經睡着了,還會下意識皺眉,沒有别的辦法,而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陸淮聿隻好就這樣一直抱着梁瑾。
不知道出于什麼樣的想法,陸淮聿低着頭,盯着梁瑾的臉看了很久。
直到梁瑾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暈,懷裡的人身體開始發燙。
陸淮聿附到梁瑾耳邊,低聲喚他的名字,沒反應,隻好握着他肩膀晃了兩下,把人叫醒,趁梁瑾稍微有些意識,抱着他坐起來,故技重施,哄着他喝了一粒退燒藥。
“好了”,陸淮聿扶着他慢慢躺回到床上,然後用指腹揉平梁瑾緊蹙的眉心,又說了:“沒事了。”
梁瑾翻了個身,不想正面對着陸淮聿,側着腦袋,因為發燒,眼睛又酸又澀,生理性難受地開始流淚,依舊是無聲無息的,如果不是枕頭濕了一大片的話,也許陸淮聿也不會發現。
梁瑾的眼淚好像流不完,要和大海連起手來,要把整艘遊輪給淹沒。
哭久了,眼皮都燙。
陸淮聿沉默地用指尖去摸他的眼皮,輕拍他的後背,哄小孩似的老練,歎道:“睡吧。”
隻是陸淮聿沒想到,梁瑾睡着之後,會不自覺地朝自己的方向靠近,往自己的懷裡挨,明明發着燒,呼吸還是熱,額頭也仍然燙,卻還是執着地向熱源靠近,也不怕灼傷了自己。
如同受傷的小獸。
陸淮聿的手被握住了。
梁瑾側躺着,臉貼在他身前,一隻手握着陸淮聿的手指不放,閉着眼睛,乖得離譜,嘴唇微張,吐出的氣息帶着熱意,烘得陸淮聿心尖發顫。
過了不知道多久,陸淮聿輕輕地用手背去貼梁瑾的前額,熱度減退了許多。
他松了口氣。
梁瑾的病來勢洶洶,但去的也快。
想到自己費了不少功夫喂梁瑾吃藥,摟着,哄着他睡,最後還聽到這個不省人事的人,窩在自己身前,迷迷糊糊地問:
“陸淮聿,你對每一個情人都這樣嗎?”
沒有。
隻有你。
陸淮聿低垂着眼,盯着梁瑾,有些出神。
——
遊輪比預計時間早了兩天靠岸,梁瑾知道的時候,陸淮聿正冷着臉打領帶,說公司臨時有事。
梁瑾以為他是因為計劃被打亂,所以看起來心情不好,也就不放在心上。
這也正常,畢竟是為了給陸淮聿慶祝生日才特地安排的行程,壽星本人有事要走,大家當然也不會有意見。
下船的時候,梁瑾又碰見了陸安可。
她看見梁瑾也很高興,臉蛋紅撲撲像蘋果,可愛的像童話裡的小公主,像一頭小牛犢一樣沖過來抱住梁瑾的腿,仰頭眼巴巴地問怎麼昨天一天都沒看見他。
梁瑾彎腰把她拉起來站直,很耐心地回答她:“因為哥哥暈船,安可知道的對不對?”
“知道呢!我昨天想去找哥哥玩,舅舅說剛把你哄睡着,不讓我進去。”
......
這是能和小孩說的嗎?
陸安可看向梁瑾還有些蒼白的臉色,從兜裡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到梁瑾懷裡,眼神格外認真,奶聲奶氣:“哥哥,請你吃糖。”
小嘴咧開,像個小大人,反過來摸摸梁瑾柔軟的頭發,安慰他:“每次安可生病,吃完這個病就好啦!”
小孩子不能多吃糖,蛀牙不說還容易上火。
陸安可生病不願意吃藥,家裡的傭人就會拿糖吊着她,等病好之後,才會大方讓她一次吃上幾顆,次數多了,小姑娘還以為是吃糖把病吃好的。
梁瑾露出這兩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很輕松就笑出聲來。
小姑娘扭扭捏捏靠近他,聲音甜甜,小聲說:“哥哥,你的眼睛是棕色的,像琥珀一樣漂亮,安可好喜歡。”
她伸手揪出一縷自己的頭發,說:“你看,安可的頭發,顔色和哥哥的眼睛一樣!”
說完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梁瑾想了想,溫聲告訴她:“等安可長大,也可以擁有各種顔色的眼睛。”
陸安可聽了,眼睛瞪得很大,說:“真的嗎——”,下一秒,陸淮聿從梁瑾身後跟上來,表情冷淡,喊了一聲陸安可的名字。
陸安可從小就是被家裡寵大的,唯一害怕的隻有冷着臉的陸淮聿,登時後退兩步,站直,喊舅舅好。
陸淮聿上前兩步,彎腰撈起蹲着的梁瑾,低頭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己眼珠滴溜溜轉的外甥女:“你媽媽在找你。”
陸安可抱着頭,說完蛋了完蛋了,急忙和梁瑾說哥哥再見,小跑兩步又折返回來,說舅舅再見,這才徹底跑沒影了。
陸淮聿看她跑出一小段距離,才伸手攬過梁瑾的腰,把他帶到車上去。
“身體不舒服就早點回去,還和陸安可在港口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很可愛,我挺喜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