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大槐樹底,一戶家人門内聚集三五人。
主人家盡量維持着秩序,給幾人說貓兒特性。
一高頭大馬,長相端正的男人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地上六隻花色不大相像,豎着小尾巴走來走去的小家夥,撈起一隻看了又看,“啧”一聲又放下。
随後看上了一隻在一旁眼神尚有些呆滞,扭着頭追自己尾巴的狸花。
貓用着那雙尚蒙着藍膜的眸子眼巴巴看着他,緊接着腦袋就軟塌塌地垂到了一邊,細細地叫了一聲——
「……這人手真糙」
“這隻好。”男人撈起來柔弱的小狸花,心都要化了。
「人,你的眼光真不錯……」
挑好狸奴,主人家挨個給登記上。
到男人時他拿着小狸花舍不得撒手:“我叫梁常,我就要這隻了。”
主人家接過貓兒,嘿嘿笑道:“眼光真好,這隻剛出生就比其它兄弟姊妹學走快,前一陣還有一和尚來說這小東西通靈性,給起了名叫蘭柏,俺本來想自己留着呢。”
“你事先也沒說不讓挑這隻,不帶反悔啊!”梁常看着桌上爬來爬去的狸花,伸手撓了撓它的小腦袋。
“那肯定,但是總得……”主人家眼睛一眯,笑嘻嘻暗示。
梁常點點頭,應下便畫押離開了。
梁常回到自己家後,鄰裡看着他滿面欣喜不散于是追着問道:“梁二,有什麼喜事了這麼高興?”
“大槐樹底下那家貓生了崽兒,我挑了一隻。”
梁常說完,那鄰居便嘚嘚叭叭地與他介紹起來聘狸奴的門道了。
“你定要挑一個好日子去接,像娶媳婦兒似的,你得帶聘禮。”
“哼……就一隻貓哪兒那麼講究?”
梁常嗤之以鼻。
他是想弄個貓回來看守糧食,逮捕老鼠,偶爾給他提供一些個情緒價值,又不是供祖宗。
怎麼還趕上别人家娶媳婦了?
還下聘……
梁常打心裡翻了個白眼。
但夜裡想着實在心酥,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想:貓嘛……畢竟是個柔軟毛茸茸的物什。
這種禮儀他也覺得有趣,不妨寫着玩上一玩。
于是梁常一下子鐵漢柔情了。
第二天一早,他耕完了地,厚着臉皮子找了鄰居。
“你再跟我說說得備啥?”梁常鋤頭支着地,兩手撐着支支吾吾。
“你相好了貓,需得下聘……”鄰居頭也不擡。
梁常仔細聽着,不懂了就問,之後回到家怕忘便拿紙筆記着。
他覺得自己寫字不好,便請村口有大學問的先生給寫了納貓契。
契子中央畫着貓,周圍寫着:納貓日期,誰家納來,什麼貓,什麼名,期願如何。
期願梁常思索半晌,說道:“它能逮得鼠,不亂跑便是。”
至于良辰吉日……
他特地找人算了一卦。
如此一晃就到了春季,梁常帶着粗鹽、茶葉去聘貓,三個月大的貓長大了不少,分量也重了,眼睛也不再是那般蒙着一層灰的藍色,反而綠幽幽的。
主人好心還給了梁常一些小魚幹。
他将貓和一雙筷子放在背簍裡,蓋着一塊布一路往家裡走。
那位鄰居見狀,不由得當着他的面嗤笑出聲:“哼……還說不稀罕。”
梁常将背簍放在身前,将布掀開炫耀:“你怎麼知道我今兒把貓領回來了?”
鄰居看了又看:“還真是好得很。”
蘭柏一雙綠幽幽的眸子四處瞟,鄰居伸手摸了摸,貓叫了一聲。
“诶!你下手輕點!我先回了。”梁常将布蓋上,帶着小家夥回家了。
獨留鄰居在那裡啧啧半晌:“嘴上說得好,不還是稀罕……改日我也弄一個去。”
回到家裡,梁常家沒狗,單是帶着貓拜了竈神,弄了堆土插上筷子給它當廁所。
奈何蘭柏不記人,對陌生環境又怕,于是匍匐着躲在了矮凳下面,擡着兩隻眼睛四處張望,奈何它好似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大是小。
顯得凳子邊毛茸茸一圈。
梁常将矮闆凳拿到一邊坐着,把貓放在腿上撫摸着它的腦袋瓜:“一個貓叫什麼人名,以後叫你彪子,算小名吧。”
“喵——!”
分外抗議的叫聲響起。
“那就當你同意了。”
「不同意!人,你放肆了!」蘭柏嗷嗷叫着,四腳朝天地撲騰。
梁常一隻手蹂躏了它半天放在了地上。
自此梁常家多了個吃暫時隻能白食的小東西。
蘭柏一下地便麻利躲進了桌子下面,憤憤盯着他。
對于蘭柏來說梁常是何等龐然大物。
梁常蹲下身子看了它半天,見它不出來便背着背簍帶着鏟子出門去了。
他走兩步一停,一路到了菜地。
梁常握着一把韭菜拿着鐮刀離地幾公分割斷,碼齊了使細麻繩捆着放在背簍裡。
割完韭菜,梁常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拍大腿——
哎呀!粗心了!沒給貓備吃的,貓吃啥他都沒琢磨清,總不能讓貓跟着他吃糠咽菜?
果然,多一張嘴就得操一份心。
在地裡麻利地幹完活,中午回去一趟給貓備了碗弄了兩條小魚幹和一碗水,帶上養狸奴的本本便匆匆往集上去了。
占好位子碼好貨,擡眼便看見了吆喝着賣肉的,旁邊恰好放着些豬下水。
梁常隔着一條道問:“這雜碎怎麼賣?”
“你要啊?五文錢給你得了。”老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