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九月，白晝漸短，夜幕降臨得愈發迅速。晚霞依依不舍地隐去，最後一縷陽光剛被地平線吞噬，昏黃的路燈便一盞接一盞地亮起，傾灑在路面上，漾開一片片柔和的光暈。

“秦沨哥哥！等等我！”

靜谧的晚風送來陣陣女孩清脆而急促的呼喚。

高大的男子無奈地停下了腳步，片刻後，時雨飛奔上前，绯紅的裙擺搖曳，猶如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給你發了微信，電話也打了。你怎麼都不理我？”

秦沨言簡意赅：“在忙。”

時雨閃爍着亮晶晶的眼眸，鼻翼上凝結着一層薄薄的汗珠，在燈光的照射下，仿佛鑲嵌着某種晶瑩剔透的鑽石，因而那雙又黑又亮的眸子也幻化成了某種價值連城的明珠：“你戴了我給你買的領帶！”

“随便拿的。”秦沨的态度依然冷淡。

時雨有些失落，但很快點開手機，邀功似的舉到秦楓面前：“好吧，剛才你在開幕式上的講話我都錄下來了。你瞧，拍的好清楚。”

秦沨自然不會對這類視頻感興趣，這種大型活動向來有專業的攝影師，不日就會在各大公衆号和财經報上發布。他隻是注意到了時雨青蔥白皙的手指，每一根都修長勻稱，而精心修飾的指甲呈現出一種櫻花般的柔粉，讓人忍不住想要細細觀賞、把玩。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秦沨很快移開了目光，深黑的眸子依舊冰冷無瀾。

時雨下意識拽住了他的衣角，仰頭注視：“有事！我是想告訴你，我加入了媽媽的課題組，以後我們就是合作關系了！”

“什麼？”秦沨眉心一皺，聲音沉了下去，“商阿姨居然會同意你胡鬧。”

時雨沒來得及說的是，其實嚴格意義上她隻能算旁聽，并不是課題組的成員：“我會很乖的，不會打擾你們做實驗。其實之前你推薦的那些書，我一直在看......”

她剛起了個頭，就被秦沨打斷：“你不适合那裡。”

秦沨凝視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孩，終究還是放緩了語氣：“商時雨，你才剛上大二，課題組研究的範疇對你來說太過超綱了。不是每個人都适合科研，我覺得你有必要好好考慮你媽媽的建議......”

“我不想去國外讀書！”

商時雨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就想留在A大，每天陪在媽媽身邊......偶爾在實驗室見你一面，不可以嗎？”

秦沨的目光再次變得嘲諷而無奈，仿佛在無聲地告訴她，不自量力。

這樣的眼神，透露的究竟是何意味，時雨再清楚不過了。

從她六歲上小學開始，就在商景雲的眼中無數次見到過。

“.......我怎麼可能不發火？她連這個都不會！”

“好了景雲，你冷靜點，小雨還是個孩子。難道你從一出生就知道傅裡葉變換麼？教育小孩和教育學生是兩回事.......”

“我的女兒怎麼可能不适合學理科？老師，你一定弄錯了，她頭腦很好，隻是心思不在學習上.......”

“小雨，媽媽想送你去國外念書。以你目前的成績，參加高考......”

時雨眼底浮起一股滾燙的酸澀，用力閉了閉眼，才壓下心中翻湧的思緒：“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媽媽已經答應我了。況且，隻是旁聽而已。”

秦沨态度堅硬：“本科生沒有旁聽的先例。”

“可是鐘心就去了！”

時雨登時有些不忿，輕聲嘀咕：“她明明跟我一樣大......”

秦沨聽她提起鐘心，頗為好笑地搖了搖頭：

“鐘心十七歲考入A大，十九歲已經修完本科階段的課程。雖然畢業證還沒發放，但她的科研能力跟課題組的成員是一個水準。你也明白，她跟你是.......”

“不一樣的。”

似是于心不忍，秦沨最後的尾音含糊地噙在了嘴角。不知眼前一貫任性的大小姐，究竟聽懂沒有。

時雨幹巴巴地哦了一聲，一時無話。樹影婆娑，随着微風輕輕搖曳，将路燈的光線切割成斑駁的圖案。

秦沨低下頭：“可以松開了吧。”

時雨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扯着秦沨的襯衫下擺，不過幾句話的功夫，被她攥得皺巴巴，看起來有些不像話。她臉頰一燙，快速松開手，裝作若無其事道：“秦沨哥，再過半個月是中秋了，我媽讓你回我家吃飯，你會來的吧？”

秦沨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意外身亡。大家津津樂道智心創始人在國外一邊讀書一邊創業，但鮮少有人知道，秦沨創業的第一筆原始資金，就是由商家贊助的。

平心而論，秦沨很感激商家，因此無論是商業合作還是科研資源，他都會第一時間照顧商景雲。但是，究竟該如何處理商大小姐這份一廂情願的愛意，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棘手的難題。

秦沨點頭：“我會去的。替我向叔叔阿姨問好。”

時雨像松了口氣，展顔一笑，露出兩顆俏皮可愛的小虎牙：“那就好。我等你哦！”

晚風拂過光裸的背脊，掠過一絲的酥麻的涼意，生怕自己會不小心打個噴嚏影響形象，時雨隻得依依不舍地告别，随後提起裙擺，像來時一樣，步履輕盈地消失在夜色深處。

*

下午第二節大課的鐘聲敲響，學生們三三兩兩地穿梭于湖畔小徑，許悠然站在橋邊，百無聊賴地等了快十分鐘，才看到時雨慢吞吞走出教學樓，身旁跟着同系的女生李木木。

“好慢啊你，被留堂了？”

悠然随口一問，時雨便委屈地舉起手掌：“看到了嗎？”

許悠然一頭霧水：“什麼？你新做的美甲？”

“Yes！”時雨得意地端詳片刻，撅起唇瓣：

“張青雲女士剛才把我痛罵了一頓，說沒見過這麼長的指甲能敲代碼的！還不許我穿裙子！”

許悠然誇張地“哇”了一聲，忍俊不禁：“她是嫉妒你穿得好看吧！”

時雨今天穿的是CHANEL的經典套裝裙，上衣短裙都是小香風的設計，中間露出一截纖細雪白的腰。許悠然先前也試過，但這種淺粉色很容易把人襯黑襯土，唯獨時雨才敢純素顔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