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剛複蘇的時候,伴随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頭痛和眩暈。時雨費力地睜開眼皮,視線逐漸聚焦,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她最喜歡的春日星黛露玩偶。
她正在秦沨的車上,這個認知令她感到心安。
車内香薰的味道是她親自挑選的,車頂搖曳的“出入平安”挂飾,是她和媽媽從靈隐寺帶回的紀念品。後排的星黛露是她上回去迪士尼玩,留在秦沨車上忘記帶走的。
商時雨不遺餘力地試圖在秦沨所有私人空間都染上她的痕迹,正如她從十七歲就堅信秦沨早晚是她的囊中之物。
哪怕晚一點,過程坎坷一點,隻要最終結果是對的,都沒有關系。
“什麼叫,‘來者不拒’?”
面對秦沨突如其來的诘問,時雨一時難以消化,努力地在腦海中搜尋,試圖拼湊起零碎的記憶片段。
沈逸邀請大家去酒吧,後來悠然她們有事先走了。她跟沈逸聊了一會,喝了點飲料,或許還喝了點酒,此後發生的事情便模糊不堪了。
皮膚上似乎還殘留着某種黏膩的觸感,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除了你,還有誰?”
“你所謂的‘年輕帥氣的學長’對你圖謀不軌,要不是被我發現,你現在說不定正躺在某張酒店的床上。”
在時雨一點一點發白的臉色中,秦沨加重了語氣:“你該好好反省,而不是在這裡和我調情。二十歲的人了,整天做事不過大腦,身邊亂七八糟的朋友沒有一個靠譜的.....你不覺得自己活得很失敗嗎?”
時雨遲鈍地接受着新一輪的信息轟炸,隻是大腦始終昏沉,如同一台超負載的電腦,消化起來也格外緩慢。
是沈逸灌醉了她,然後.....
時雨隐約感到一絲後怕,但一想到有秦沨在,斷然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又重新放松下來,隻是委屈地反駁:
“明明你們課題組的人心懷叵測,怎麼怪我交友不慎.....”
秦沨聞言更加不悅:“如果你能安分點,不要随意答應不熟的人的邀約,這類麻煩本來都可以避免。”
又被他教訓了一頓。
時雨積累的委屈在此刻達到了頂點,鼻子一酸,聲音中帶着難以抑制的哽咽:“還不都是因為你!”
“跟我有什麼關系?”
“都是因為你無緣無故兇我,冷落我,對我一點也不關心!我隻想讓你稍微在意我一點,才會答應沈逸.......我哪知道他是這種敗類!”
一提沈逸,時雨不禁想起自己在課題組所受的種種冷落,情緒登時如同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
她用一股孩子氣的執拗,細數着秦沨的種種罪狀,最後抽噎起來:“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會加入課題組,更不會認識他,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秦沨對她的強盜邏輯無言以對,瞬間懊惱自己嘴賤招惹了她:“行行行,都怪我。是我自讨苦吃,大半夜陪你受罪。”
他最怕見到時雨的眼淚,她一向哭起來沒完沒了,像一座小噴泉,但此刻卻像哭累了,閉上了眼睛,過了半晌,才悶悶地開口:
“秦沨哥,你對所有人都很好,唯獨對我那麼冷淡......我到底是哪裡做的不對,讓你那麼讨厭我?”
時雨斜倚在椅背上,任憑眼淚靜靜滑落,宛如朦胧夜色中流淌的銀色小溪。
“你說我不了解你,所以我看了你以前的采訪,看了你很喜歡的那部電影,可我還是不懂......”
“究竟該做什麼,才能讓你更喜歡我呢?”
秦沨一怔,心緒徒然被一股複雜的感情纏繞,遲疑地問道:“什麼電影?”
“就是你在采訪裡說的《人工智能》,給你啟發,想要建立智心......”
“什麼時候的采訪?”秦沨擰着眉,一臉困惑,“我從來不看電影。”
時雨茫然地張了張嘴,蓦然意識到了什麼,緊接着便見他勾起了嘴角,毫不掩飾地評價:“真笨。”
“這種采訪,都是公關事先準備好的模闆,寫什麼就答什麼。我平時那麼忙,哪有時間看電影。”
對哦。
她怎麼忘記了,秦沨這種大忙人,恨不得一天隻睡六個小時,根本沒有閑心去看什麼電影。
就像爸爸總會在各類采訪裡滔滔不絕談及自己愛看《阿甘正傳》、《哈佛四點半》,其實壓根沒看過一樣。
原來自己忙前忙後,又白白做了無用功。時雨吸了吸鼻子,莫名沮喪。
還因此跟媽媽吵了一架,簡直得不償失。
.......
時雨在暗自神傷的時候,秦沨心中也悄然生出一絲觸動。
想不到這位任性驕傲的大小姐,竟然真的去查了他從前的訪談和資料。
那她怎麼還不明白,自己真正欣賞的是什麼樣的女性呢?
秦沨正在回憶當初采訪時主持人問他心目中未來伴侶的樣子,心中一蕩,鬼使神差地閃過某個昏暗的下午,少女翩翩起舞,搖曳生姿的背影。
回國前夕,他跟商景雲通話的時候,曾聽她提起過自己有個非常漂亮的女兒,還看過她的照片。
原以為自己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親眼目睹本尊的那一刻,依然不得不承認:單從外表來看,商時雨确實是一個非常出色的花瓶。
但他想要的,從來不僅僅是一個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