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很反對,我爸還好,他大概早就預感我會進入這一行吧,還指望我給他開一部他主演的電影呢......”
聽上去這一家人都沒幾個腦子清醒的,時雨随口問:“你爸也是演員嗎?”
随後,她在靳辰星的戶口本首頁,翻到了一個讓她難以置信的名字:
[戶主]:靳騰。
片刻過後,必勝客再度傳來了她的尖叫。
是那個因喜劇片而聞名,憑借無數經典作品橫掃影壇,全國人民家喻戶曉的靳騰啊!
*
“我都不知道,原來靳騰的兒子已經那麼大了。”
時雨抿了一口飲料,細細思索:“是我孤陋寡聞了嗎,我怎麼記得你爸從來沒有公開過有個兒子在當導演?”
哪怕時雨對學術一竅不通,商景雲依然将她送進了課題組。這是各行各業不成文的習俗,不少知名大導或者演員都會公開提攜自己的子女,但在她的印象中,靳騰似乎很少透露過他的家人,她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有個兒子。
“嗯,我拍第一部電影的時候一時沒找到合适的演員,我爸原本想要參演,順便為我宣傳一把。但我拒絕了——當導演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我不希望永遠活在他的影子底下。”
時雨不由困惑:“那你一開始為什麼又要考财經系啊?”
“因為我媽在金融行業有點人脈,想讓我繼承衣缽。”靳辰星笑道,“可惜我最終還是沒能聽她的話。”
時雨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靳辰星的臉上,胸腔内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幾乎是本能地,脫口而出:“為什麼?”
察覺到對方不解的視線,時雨喃喃問道:“為什麼要忤逆父母?”
用父母的資源給自己鋪路不好嗎?舒舒服服當個二代坐享其成不好嗎?為什麼非要去興師動衆折騰,退學、複讀,在全新的領域闖得頭破血流......
彼時的時雨尚無法理解,隻能用清澈而懵懂的目光迎上對方的視線。
半晌,靳辰星苦惱地說,大概是因為夢想在他心中更重要一些。
夢想啊.......
時雨内心最深處的角落,隐隐傳來了一絲歎息。她聳了聳肩,将眼前那疊資料證書原樣疊好,推回到他那邊的空桌子上:“不好意思,我沒有夢想,所以不太能理解。”
“謝謝你今天請我吃飯,也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那麼多。之前那些事就一筆勾銷了。不過拍電影,還是算了吧。”
時雨嫣然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我媽媽不會允許的,她一直很讨厭娛樂圈。而我要做她的乖女兒.......所以,抱歉。”
靳辰星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學術圈的人一向對于娛樂圈有天然的偏見,想必她那位頂着一連串頭銜的媽媽是塊難啃的骨頭。靳辰星并不着急,而是耐心地望着時雨:“那你呢?”
“我想聽聽你自己的看法。”
“我嗎?”時雨有些迷惘地反問:“我對電影其實沒什麼特别的興趣,平時看得也不多.......我從來沒想過,有人會覺得我很适合拍電影。”
出乎意料的是,靳辰星糾正了她:“不是适合拍電影,是适合我要拍的電影中的角色。”
“.......有區别嗎?”
“區别在于前者有天賦,并且有魄力和毅力将其實現,因此很‘适合’拍電影。”靳辰星靜靜地凝視着她,暖色調的明燈映照下,飽滿的卧蠶顯得有些含情脈脈,“後者僅僅是滿足某個條件,甚至沒有達到有天賦的地步。”
聽不太懂,但好像不是在誇自己。時雨撅起了唇瓣,聲音也帶了幾分冷調:“那你找我幹什麼?我可沒什麼天賦,而且我很懶的。拍電影這種事很辛苦嗎?太辛苦的話我可吃不消哦。”
靳辰星思索了一下接觸過的衆多演員,一時很難概括是否“辛苦”,最終他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會辛苦,但如果發自内心喜歡的話,就會很滿足。”
或許是眼前的男人長着一張純良且好脾氣的臉,天生就很适合作為傾訴對象,時雨踟蹰了一會,鬼使神差地說:“其實高一的時候,有星探聯系過我,想讓我出道來着。”
她回憶着當時自己接到陌生名片的忐忑與激動,但等到興緻勃勃回家告訴媽媽的時候,商景雲的回答則是:“娛樂圈是天底下最污穢的地方,隻有不正經的人才會涉足。”
“那是一家專門打造女團的娛樂公司,當時沒什麼名氣,現在已經變成大公司了。”時雨狡黠地笑了笑,黑亮的眼珠仿佛兩顆閃爍的星星,“還好沒去,聽說那邊條條框框特别繁瑣,不僅有天價違約金,還不能談戀愛......”
“你有男朋友嗎?”
或許是女孩此刻臉上的笑意太過明媚,仿佛能将人心尖融化的甜,靳辰星思索再三,還是冒昧地問了出來:“是擔心男朋友不允許,所以不想拍電影嗎?”
“也不是.......”
時雨亮晶晶的眼眸霎時變得黯淡,方才被她強行壓下去的酸澀洪流,再度在心口蔓延開來:“是有喜歡的人,但他似乎并不喜歡我.......”
看樣子,她不僅忘記了自己的來意,還打算把他當成樹洞,一吐為快。
于情于理,靳辰星都不該在這裡浪費時間。然而面對時雨濕漉漉的眸光,拒絕的話術實在無法開口。
他雙手交疊,擺出了一副耐心聆聽的姿勢:“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全部告訴我。”
“嗯......有些細節,也不能全部告訴你啦......”
時雨雙頰一燙,蓦地泛起了玫瑰似的胭紅:“就從我十七歲遇到他的時候開始講吧.......”
*
[1]:來源于查爾斯.弗雷澤《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