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電梯發出達到樓層的提示。鐘心跟随秦沨走出電梯,默默打量四周,這套高級住宅公寓是一梯一戶的大平層,位置優越,環境幽雅,距離智心科技總部隻隔着一個街區。
不出所料的話,應該是秦沨的私人住宅。
秦沨比她更快幾步站在門口,目光示意她跟上。鐘心的視線不由落到了腕間的手表,時間顯示傍晚六點。
她的腳步再度變得遲疑,不确定自己是否應該踏入一個單身男性的私人空間,即便這個人是她的頂頭上司。
于是她直了直腰背,冷靜的目光澄明地望向秦沨:“秦總,您這是?”
秦沨打了一路的草稿,事到臨頭,卻依舊無法順暢地搬出商景雲囑咐自己的那套說辭,哪怕隻是幾句善意的謊言,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事後随時可以澄清。
因為一旦說出口,似乎就意味着某種無形的背叛。
實在是太過荒唐了。
秦沨想,自己根本沒有同某個人締結什麼堅不可摧的契約。
最終他沉吟了片刻,問道:“小鐘,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親生父母會來找你?”
鐘心一怔。幾年前,自己還在上高中的時候,秦沨通過購買記錄查詢到她的個人信息,順便調查過她的家世。當得知她出生不久就被遺棄,被如今的養父母收養後,他曾半開玩笑地問過她,這些年親生父母嘗試聯絡過她嗎?
當時自己的回答好像是,無論将來親生父母是否願意與她相認,她依然是現在父母的孩子,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鐘心望着秦沨,目光漸漸充滿了疑惑。緊接着,大門從室内被打開了,一道溫柔而熟悉的聲音響起:“怎麼站在門口聊了那麼久,快進來呀!”
鐘心閃爍了一下眼睛,有點不敢置信。她原本以為,那晚在“空中花園”與商教授的晚宴,是她人生中最後的奢侈。
可如今商景雲卻穿着一身素雅的長裙,笑意盈盈地站在家門口,催促她趕緊進來,飯菜要涼了。
大門敞開的瞬間,一股誘人的飯菜香氣撲鼻而來。這是常年住在宿舍,寒暑假都沒有回去的鐘心,很久沒有聞到過的家的味道。
“來,不用換鞋,傘放門口就行了。”商景雲領着她來到客廳坐下,招呼她先吃點水果。
交談間,她柔聲道:“秦沨的父母走得早,我們一直把他當作半個孩子看顧。眼瞧着他這些年一直忙着讀書和工作,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擠不出來。所以開玩笑,讓他過年前一定要把對象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鐘心不禁轉過頭看向秦沨,因為商景雲的描述顯然與現實大相徑庭。而秦沨刻意避開了她的注視,這讓她感到有些尴尬。
但很快她的手就被商景雲輕輕地握住了,教授的掌心很溫暖,食指與中指有消不去的繭,是她年握筆書寫留下的痕迹。商景雲凝視着她:“心心,你要是能和秦沨在一起,老師就再開心不過了。你們都是我最喜歡的孩子......”
溫柔慈愛的目光流淌而出,仿佛和從前如出一轍,又像比從前多了些什麼。
“還有一個炒青菜,馬上就好!”帶着圍裙的男人從廚房裡探出半個身子,招呼秦沨過來端菜,但視線卻飄向了鐘心的方向。
商景雲主動解釋:“這是我愛人,平常總在國外出差,難得回來一趟,這才讓秦沨把你帶過來......”
飯菜上齊之後,四個人圍坐在餐桌上,鐘心察覺到商教授的眼裡蓄滿了複雜的憂愁,而剛才那位時總則一直暗中打量自己。
鐘心一度懷疑自己臉上沾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借故去洗手間照了一下鏡子,這才發現,并非是她儀容有問題,大概是他在自己臉上,看到了某些相似之處的緣故。
“這道糖醋裡脊是我的絕活,絕對不比外面的大廚差,你嘗嘗看。”時承安殷切地給鐘心夾菜,并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的神色。
“羊排烤得也不錯,這是客戶從澳洲帶回來的,味道很特别。”
鐘心眼瞧着自己的碗口漸漸堆滿了各種菜肴,心口也被某種複雜的情緒脹滿。她夾起一塊食物,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後,發自内心地贊賞:“真的很好吃,謝謝叔叔。”
她看到時承安一下子亮起來的眼眸,心中湧起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膽念頭:原來,他就是我的親生爸爸。
眼角的餘光瞥見商景雲偷偷擦拭眼淚的動作,鐘心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一直以來給予她關懷呵護的商教授,是她的親生媽媽。
就在這頓溫馨而沉默的家宴即将進入尾聲,一陣突兀的門鈴聲打破了甯靜。
随之而來的,是門外女孩清脆軟糯的嗓音:“秦沨哥,是我,你在家嗎?”
*
商時雨絕對沒想到,秦沨竟然會邀請鐘心去他的住處。
她原本以為他們會在某家餐廳共進晚宴,要不然就是在公司趕項目。總之,還沒有進展到可以把她帶回家的地步。
告别靳辰星以後,時雨路過上次買生日蛋糕的甜品店,幸運的是,她買到了那款需要提前預訂的愛心形狀的蛋糕。這大概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因此她又去買了一束花。
半途中淅淅瀝瀝下了點小雨,但她已經上了車,她和她的禮物都安然無恙。
捧着鮮花和蛋糕,前往秦沨的住宅時,商時雨的心情是從未有過的輕盈、雀躍。
她打算在他的住處門口等他回來,把所有的話都攤開說清楚。倘若秦沨真的不喜歡她,那就好聚好散吧。
最痛最難熬的,往往是決心分手的前夕,情感與理智不斷拉鋸,帶來如同皮肉撕裂般的鈍痛。然而一旦下定決心,仿佛所有的重負都瞬間卸下,從此再也不會被這段關系所束縛,所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