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先生沉默了一會,疲憊地捏了捏鼻梁中間的部分:“她沒有退圈。這三年來,一直還在堅持。”
“隻是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委屈。”
“是她主動告訴你的嗎?她在跟你訴苦,抱怨你不該帶她入這個圈?”
“都不是。”靳先生閉了閉眼睛,聲音泛起一絲苦澀,“她很感激我。”
宋瑾恰當地給予他勸慰:“因為你實現了她的夢想。所以她很感激你。哪怕過程艱辛,但隻要有夢想,就能看到希望。”
“這是她的夢想嗎......”靳先生俊秀的臉龐泛着慘淡的笑意:“還是說,是我強加給她的呢。”
溫馨明亮的診室彌漫着一片寂靜,牆上的挂鐘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宋瑾輕聲提醒:“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你需要休息一會嗎?”
靳先生擺了擺手:“不用。我現在就很放松。”
宋瑾微笑地脫下了白色的長褂,輕輕搭在了椅背上:“可是你幾乎什麼都還沒告訴我。”
“你隻說了非常淺層的部分。你真正感到痛苦,窒息,不堪忍受的部分呢?”
靳先生猛然睜開了眼,那一瞬間,宋瑾背脊微微發涼,她似乎窺見了男人隐藏在溫柔表皮之下的鋒利,如同利劍封存在劍鞘中,依然泛着凜冽的寒芒。
但很快他眼底就溢滿了無措與脆弱:“我拉她入了泥沼,卻又半途離開,眼看着她獨身一人沉浮掙紮,這是我最為痛苦的部分。”
宋瑾意義不明地笑了笑,蓦地轉移了話題:“你按照我的建議,最近跟其他異性接觸了嗎?”
靳先生發出了短促的“嗯”。
“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心動,喜歡,排斥,還是讨厭?”
“都談不上吧。”他補充道:“她們都是很優秀的女孩子。隻是我暫時沒心思......”
“你會夢到她們嗎?”宋瑾坐在他斜對角的位置,目光穿透了寬敞的空間,輕飄飄地問:“會跟夢到她一樣,對她們做那些事情嗎?”
男人沉默了,有細密的汗珠從額角滲出:“夠了。”
“那麼多優秀的女人,你都不心動,因為她們是完整的、獨立的個體。她們的命運軌迹不會因為你而改變。”
宋瑾語速越來越快,連珠炮似得擲落:“但她不一樣。她的人生因為你而重塑了,可以說相當于一張白紙。所以激起了你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你迫切地想将她染上你喜歡的顔色,又固執地認為她不該被任何顔色玷污,這本身就是一種矛盾。”
“你在逃避,自欺欺人。你不願意承認你也有人性卑劣的一面,所以隻能在夢裡變本加厲地發洩欲望——”
“我說夠了!”
靳辰星赫然擡起身體,雙手握成拳,重重砸在躺椅邊緣的扶手處,因竭力克制而顯得面目猙獰:“我不能,也不會——放縱自己.......”
手掌卻沒有傳來任何脹痛的觸感。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不堪,如同置身雲端。
靳辰星遽然從夢境中睜開了眼,肩膀和背脊連接處的肌肉鼓脹起來,淋漓的冷汗打濕了發絲。
躺椅前,宋瑾僵立在原地,擔憂看着他,依舊是那副溫順而怯生生的模樣:“你怎麼了,做噩夢了?”
“沒事,”他緩慢地擦拭着淌下的汗珠,“我出門忘帶手機,麻煩借用一下。”
*
接到靳辰星電話時,時雨猶在怒氣中,甫一接通,就劈頭蓋臉地将他罵了一頓:
“你有病啊!别再換不同的号碼騷擾我了!”
“究竟想要羞辱我到什麼地步?!”
靳辰星隻得無奈地提醒她:“時雨,是我。”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小小的吸氣聲,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你怎麼換号碼了?”她小心翼翼地問:“我以為,是昨天遇到的人......對不起。”
“沒換,用了别人的手機。”靳辰星沙啞的聲線有些低沉:“一大早的,誰這麼不識趣騷擾你?”
“沒,就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時雨猶豫了一下,最後長話短說:“昨晚在酒會上碰到了,跟他吵了起來,後來我就走了。結果一晚上他居然打了十幾個未接電話,我拉黑了,還輪番換号碼打過來,簡直有病。”
靳辰星沉吟片刻,沒有深究下去:“或許,他是在擔心你。”
“......他要是擔心我,也不會說得這麼難聽了。”
隔了幾分鐘後,她漸漸平靜下來:“好了,我剛給他回了個信息。他沒再打來了。”
“辰星哥,其實我在公司等你——”她踟蹰了一會,帶着幾分羞澀和期待,“我等會有事要回J市,臨走前跟你好好說聲感謝,可以嗎?”
“我現在不在公司......”靳辰星透過診室的窗戶,無聲遙望着遠處的高樓大廈,莫名懊惱自己這趟來得不合時宜,“回程有點遠,可能要半個小時。”
“也就半個小時嘛,很快就到了!”
時雨仿佛松了一口氣,生怕他改變主意,連忙答應:“那就說定啦!我在公司等你!不見不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