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此時此刻,失而複得的滋味太過美妙,他甚至沒有留意走廊深處的包間門悄然開啟,傳來輕微的“咔嚓”聲。
他感到懷中的身體正輕微地戰栗着,脆弱驚慌得不堪一擊,仿佛與那些荒唐的夢境如出一轍。
有什麼好怕的呢,他低下頭,想安慰地吻她,卻聽她細細地喊:“哥......”
這個稱呼,她已經許久沒有喊過了,陌生得仿佛不再屬于他。
秦沨鬼使神差地擡起頭,就在此刻,他看到時雨直視着前方昏暗中的某個輪廓,瞳孔裡映出搖曳的燈光:“救我。”
緊接着,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像是被人粗暴地攥着衣襟,背部重重地撞上了堅硬的牆壁。
“秦沨!”
靳辰星怒不可遏地擒着他,半晌才松開了手掌,那雙向來弧度柔和的眼眸,此刻布滿了森森寒冰:“我不管你是投資商還是什麼大人物,在我的劇組裡,絕不允許任何人欺負我的女主角。如果再有下一次——”
“我會讓你付出應有的代價。”
時雨像隻受驚的雀兒撲到靳辰星身後,揪着男人衣角的手指還在發抖,聲音帶着哭腔:“是我不好,我不該亂跑......”
可當目光越過靳辰星肩頭時,黑眸閃爍着不加掩飾的狡黠,形狀優美的唇瓣開合,分明是在說:
“多謝秦總。”
*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靳騰晃了晃空蕩蕩的啤酒瓶,自飲自斟:“老子年輕的時候唯唯諾諾,連個場記不敢輕易得罪。你倒好,直接把投資商按着暴揍,讓我在一把年紀還能體驗一下被封殺的滋味.....”
酒店備有應急醫藥箱,靳辰星對着鏡子塗着碘伏,忍不住嗆了一句:“要封殺也是封殺我,誰會跟你一個老頭子計較。”
他把秦沨收拾了一頓,自己也沒讨到太多便宜,俊秀的臉龐上泛着幾處淤青,頭發也亂糟糟的。
“你真的長本事了,十三歲沒見你為女孩子打架,到了三十歲反而跟投資商幹起架來。我看不如把央視記者再請回來,給你們仨做一期燃冬專題算了,這不現成的話題度嗎?說不定還能帶一波票房。”
靳辰星已經習慣自動屏蔽靳騰的垃圾話,塗完藥,還能心平氣和地把桌上的垃圾收拾幹淨。見狀,靳騰隻得氣鼓鼓問:“時雨那丫頭呢?跑哪兒去了?”
“知道你肯定要怪她,先去醞釀一會準備怎麼哭了。”
“不是......你到底什麼意思啊?”靳騰被他滿不在乎的口吻激怒了:“架也打了,家長也見過了,你現在究竟什麼想法?”
“沒什麼想法,當然是——好好拍電影了。”
“搞事業固然重要,但終身大事也馬虎不得!我都不敢告訴你媽,你過年去見了人家女孩子家長......結果你就一點想法都沒有?”
靳辰星濃密的眼睫翕動,似是欲言又止,片刻後,微微歎了一口氣:“我也不敢有什麼想法啊......”
“打住打住,大男人别在這裡扭扭捏捏傷春悲秋的......”
靳騰嫌棄地打量着他:“你不過是年紀大了點,審美土了點,爹味重了點,其他也沒什麼比不過人家的......”
靳辰星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再次開口時,聲音卻異常平靜:“我比她大了足足八歲,無論是年齡還是閱曆,對她來說都是很不公平的。”
“年齡太小你覺得不合适,年齡相仿的也沒見你感興趣啊。”靳騰小聲嘟囔,“之前喬靖雯跟你走得挺近,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靳辰星搖了搖頭:“那個不算。她不喜歡我,我也沒追過她。”
“那這個呢?”靳騰挑了挑眉,“别說她不喜歡你哦。”
靳辰星卻垂下了眸光,沉默了半晌,隻是漲紅臉,隻字不提。
見他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靳騰不免惱火,又不敢話說的太重,怕激起他的陳年舊傷。
無奈之下,餘光掃過床頭行李箱一旁擱着的竹筒,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要不我還是給你算一卦吧。若真的是天煞孤星的命,我也趁早死了這條心。”
“所以你到底打牌輸了多少?”
靳辰星擡起眼眸,譏诮道:“難不成我媽把你的小金庫搜刮幹淨了,現在連麻将都不打了,一心沉迷玄學。”
“切,也就兩萬多塊吧......”
靳騰迅速喝令:“不許跟你媽講這件事!還有,玄學怎麼了!有些東西就是上天注定的......你想算什麼?事業?還是姻緣?”
“我想......”靳辰星正要開口,一個鮮明清晰的念頭驟然升起,于是改口,“事業吧。”
“也行吧,事業是男人的根基,等你成了當代名導......你也要五十多歲了,這輩子看得到頭了,哈哈!”
靳騰帶着幾分醉意,一氣呵成,正要遞給他一根倒放的竹簽,卻聽靳辰星帶着幾分羞赧,輕聲問道:“我想看看,時雨未來的事業,會是怎麼樣的?”
那一刹那,靳騰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是,你有病吧!
從沒見過有人占卦不為自己求,反而給别人求的。就算是戀愛腦也要有個限度!
他正欲斥責,卻不留神将手中的竹簽翻轉了過來,在看清上面的簽文之後,臉頰的肌肉不受控制地一抽,霎時瞠目結舌:“卧槽!”
靳騰心心念念,期盼已久,卻遲遲沒有下落的上上簽,此刻就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願君勿擾心中事,此意偏宜說向公;一片明心清皎潔,恰如晧月正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