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草原仿佛被一張巨大的黑色羊毛氈溫柔覆蓋,四周一片甯靜,偶爾有煙塵揚起,是牧人趕着羊群歸圈,飛揚的塵土在月光的照耀下猶如金色的紗幕。
二人各牽了一匹馬,按照導遊所指示的方向,朝不遠處的牧場駕去。
“導演!你什麼時候學會騎馬的呀!”
夜風中,時雨的聲音斷斷續續:“你好厲害!什麼都會!”
“之前拍武俠片的時候要在塞外取景,學會騎馬能方便很多。”
靳辰星稍稍勒緊了缰繩:“你難得騎,騎慢一點,反正時間還早。”
時雨卻加快了步伐,倏地從他身旁駛過,遙遙的,還能聽到她縱情歡笑的尖叫聲:“我要飛起來了!”
直到行至一片小丘時,她才停了下來,牽着馬,在稀疏幹草覆蓋的山路上緩慢行走。
“好安靜哦,好像整個世界都睡着了。”時雨輕聲說着,眼中閃爍着孩子般的笑意,“這個時候,突然很想大聲唱歌......”
白天裡起伏的草浪此刻都安靜了下來,遠處的山巒隻剩下了模糊的輪廓。
“你想唱什麼歌?”
“我也不知道......你的口琴還帶着嗎?”
靳辰星搖了搖頭:“但我有手機——可以給你找伴奏。”
時雨思索了一會,報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歌名——《山楂樹》。
靳辰星擡眸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片刻後,蘇聯老歌那悠揚哀婉的旋律便在空曠的草原上空回蕩起來。
時雨并沒有跟着旋律唱,而是靜靜地聆聽着,除了歌聲,隻剩馬蹄聲在靜谧的夜色中回響。
靳辰星也勒馬停下,與她并肩行走。二人保持着一段既不會過于疏遠,也不會顯得太過親密的距離。
“哥,你以前談過戀愛嗎?”時雨牽着缰繩,目光投向身旁的英俊男人。
《山楂樹》是一首愛情歌曲,因此她也恰如其時地提出了一個跟愛情有關的問題。
靳辰星步伐微微一頓,面色如常:“為什麼這麼問。”
時雨大膽地:“沒為什麼,就是好奇.....到底有沒有嘛!”
“......這不重要。”
“那就是有很多喽!”時雨大膽地提出猜測:“一定不止三次,不,五次!”
靳辰星歎了口氣:“一次都沒有——你滿意了吧。”
時雨糾結地擰起了眉頭,脫口而出:“可是,為什麼啊——”
“什麼為什麼?”
“你那麼好,那麼溫柔,難道沒有其他人喜歡你嗎?”
靳辰星沉吟着,蓦然開口:“還記得我的第一部電影嗎?”
時雨一怔,下意識回答:“嗯,《劍侶》——一部凄美的武俠片。”
《劍侶》是靳辰星的出道作,講述的是兩個分開修習“俠侶心經”的男女,終生都以為世界上僅有自己一人修習此心法,由于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伴侶,逐漸堕入心魔。
最終二人相遇的那一刻,即是生死仇敵。他們在最初也是最後的對決中達到了人劍合一的最高境界,随後雙雙殒命。
靳辰星擡了擡下颌,目光深邃而悠長:“我一直以為,我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修煉‘俠侶心經’的人。”
時雨沒想到他的回答竟如此古樸而浪漫,不由心頭一顫,受到的沖擊久久不能平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住了炙熱的吐息:“那現在呢?”
靳辰星卻錯開了她的視線,指了指前方遠處閃爍着零星燈火的村落:“你要找的小賣部,很快就到了。”
那仁牧場附近的白哈巴村是一個古老的遊牧村莊,隐錯落有緻的牲畜栅欄散布在木屋和帳篷周圍。
連比帶劃地問過幾個當地的牧民後,二人總算摸到了傳說中的小賣部。
開門的是一位年輕的漢人姑娘,年紀與時雨相仿,透着一股書卷氣,看起來有些腼腆:“煙花......好像有吧,我給你找找。”
時雨雙手緊握,低聲祈禱:“拜托了,一定要有!”
見狀,靳辰星不由好笑:“别那麼緊張。就算沒有,明天......”
“有的!還不少呢,你過來挑一挑吧!”
時雨霎時跳躍着奔向屋内:“太好了!”
她幾乎把店裡所有的煙花都一掃而空,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他們來回裝卸着煙花,好不容易将它們都打包捆好運送到馬背上,時雨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哥,你稍微等我一下。”
她又走進了小賣部,但是這回很快便去而複返,雙頰泛着運動過後新鮮的紅暈:“好了,回去吧。”
回程并不如來時那般順利。這兩匹馬是從當地牧民那裡借來的,平時不習慣載人,加上背上還馱着煙花,一路上走走停停,等終于回到營地時,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
靳辰星望着帳篷裡已經熄滅的燈火:“還要放嗎?”
時雨想了想,斬釘截鐵:“要的。”
她指着遠方的一片白桦林:“我們就去那裡放吧,隔得遠,他們聽不到。”
“不行,容易着火。”靳辰星有些無奈,想了想,轉過身,“跟我來吧。”
二人騎着馬,沿着白桦林一直往前走,直到被一條寬闊的河流擋住了去路。
這是哈巴河,水面如同鋪上了一層細碎的銀光,河水清澈見底,泛起層層粼粼的波紋。兩岸的白桦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他們選擇了一處平坦的河岸,這裡視野開闊,風景宜人,背後就是皚皚雪山。
時雨挑了一盒最大的煙花,正要遞給他,靳辰星伸手摸了摸口袋,忽然露出錯愕的表情:“沒有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