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敏中緊緊地握着拳道:“我是被逼無奈,瓊枝她們又何嘗不是。我母親想用她們拿捏兒媳,根本不考慮我;我祖父隻考慮我的名聲,根本不管她們的死活。”
他說得太過簡略,裴琅從他話裡推測不出于家的具體情況。譬如于漢翔為何會默許于三夫人的所作所為?既然未婚生子幹系如此之大,他當初怎麼就不阻止?
裴琅有心想問,卻又礙于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實在不好多嘴。
于敏中深深地呼吸了幾口,不甘道:“既然如此,何必當初。他們幾人鬥法,關瓊枝何事?關孩子何事?到頭來他們相安無事了,卻叫别人替他們遭罪。”
“老大人當初怎麼不制止?”裴琅終究忍不住問道。
于敏中聽後面上露出一絲難堪,沒有即刻回答。
裴琅想或許有什麼難言之隐,連忙道:“是我冒昧了,你家的家事我原不該多嘴的。”
“沒事的,告訴你也無妨”于敏中把頭埋起來,甕聲道:“我祖父他,他收了我母親的一個丫鬟,後來我母親把瓊枝給我,他想制止卻拉不下臉。”
裴琅頓覺無語。
于敏中接着道:“他不知母親的打算,還以為就是給我找個通房,瓊枝被查出有了身孕後他本想偷偷處理了,卻不料被我大伯母當衆抖了出來。”
裴琅想到當日在于家花園聽到的那些話,忍不住問他道:“大夫人……是你生母?”
于敏中點了點頭。
“她為何要說出來?因為心疼你麼?”裴琅問道,若于大夫人所言為真,那于敏中也太可憐了點兒。
于敏中嘲諷道:“心疼我?她膝下二子二女,兒女雙全,會有功夫心疼我?不過是不滿我被過繼罷了。”
“也不能這麼說罷。”裴琅覺得他有些極端了,“她畢竟是你母親,怎會不疼你?”
“這世上真心疼我的隻有姐姐一個人。”于敏中道:“或許她也疼我,可比起我她更在意她自己。她把母親做的事情張揚出來雖然也是為了我好,但這不是根本。”
于敏中頓了頓,才接着道:“叫人知道母親對我不好,不是個慈母,這才是她的目的。若能借此把我要回去就更好了。”
裴琅同情地看着他道:“那你更該保重自己才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了?”
“瓊枝病了,他們不給請郎中”于敏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膝蓋,道:“我在祖父門前跪了兩個時辰,求他救救瓊枝,他卻無動于衷。”
他不小心揉到傷處,疼得“嘶”了一聲道:“我沒有辦法了,就把自己也弄病了。他們見我病了才慌忙請來郎中,給我和瓊枝治病。”
“你可真傻。”裴琅當真心疼了。
“還不是我年紀小,人微言輕。”于敏中道:“真想快點成家立業啊。”
這時丁爾戬進來了,裴琅趕緊轉過身去坐正。
丁爾戬上午教他們作八股,裴琅聽得極為認真,于敏中卻因為精力不濟,再加上對八股早已熟稔,便忍不住打起瞌睡來。
這在徐英粲的乙字班根本算不了什麼事,但丁爾戬明顯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第一時間就把于敏中叫了起來,“啪啪”地連抽十幾下竹闆,每一下都極重,然後又叫他站在講台旁肅立恭聽。
丁爾戬原就長了一張不好惹的臉,發起火來更是猶為可怕。裴琅看得心裡發顫,不由對于敏中更加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