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逗她們了。說說你們倆是怎麼變得這麼要好的吧。”
楚明遠開口講話題推向正常的地方。
安樂郡主便将來龍去脈告訴了他們。
楚明意沒見過雲溪治病,聽到她說自己可以控制胎記的形狀時大為震驚:“這世間真有這麼出神入化的醫術嗎?”
“您可能不知道,”雲溪說:“我是用毒的。”
“用毒就能出神入化?”安樂郡主一臉欽佩,像是知道了絕頂醫術秘籍。
“醫官院行醫,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怕傷了貴人們千金之軀,用藥溫和。而我這位不入流的江湖大夫,卻沒那般束手束腳,又最擅長以毒攻毒。”
雲溪向他們解釋。
當然,還有一層沒說的是,如果是尋常胎記,醫官院也能治得好,但安樂公主的胎記顔色太深了,本身體質又很難吸收藥物,這才造成了病情的棘手。
這一點屬于病人的隐私了,雲溪不想告訴其他人,也怕傷害到安樂郡主的自尊心。
楚明遠微微點頭:“有些時候,醫官院在用藥上确實有些過于謹慎,這可能也是景國醫官院多年來沒有什麼突破的原因。若是能在制度上稍作變革,鼓勵醫官們大膽創新也未嘗不可。”
他站的這個角度屬于是上位者角度了。
楚明意也頗為贊同:“皇兄說的有理。趕明兒應該給父皇遞個折子說一下。”提起政事,他就沒有那麼吊兒郎當了,此刻神情嚴肅認真。
但因朝堂之事不便多講,二人沒說幾句便又扯回了原話題。楚明意又問:“那雲大夫具體又是怎麼治療呢?”
“早前我做過祛疤的藥膏,我會根據郡主的體質稍加改造。将這第一種藥膏塗抹在公主的胎記處,可将黑色部分的皮膚燒掉。但這藥膏藥性兇猛,不可貪多,隻能每日塗一刻鐘就洗掉,再塗上我的第二種藥膏修護皮膚。至于控制形狀,就更好說了,在塗藥膏的時候,完全可以将想要留下的部分遮住。”
雲溪将之前做的藥膏從藥箱裡拿出來,打開木制的小盒。
那小盒打開一看,有兩個小格。一格為白色藥膏,一格為粉色藥膏。
安樂郡主仔細嗅嗅,還從粉色藥膏中聞出了淡淡香氣。
楚明意則是不信邪地伸出手指摸了下白色藥膏。
“嘶。”剛一過去他便感覺到了輕微灼燒感。
雲溪眼疾手快地又給他的手指塗上修護膏,否則搞不好楚明意的手指尖恐要脫層皮。
“妙啊妙啊,嫂嫂。這藥竟然這麼大的威力。”楚明意此時終于是心服口服。
“早年制藥兇猛,讓九皇子見笑了。”
雲溪沖他笑笑。
衆人注意力都在藥膏上,唯獨楚明遠看着雲溪,眼中深色莫名。
他狀似無意地問道:“隻聽說過雲大夫擅長解毒,倒是不知道雲大夫也擅長制藥?”
屋中這四人,隻有雲溪和楚明遠知曉“日不落”的事,他這一番話就像是在暗暗詢問雲溪:你既然會制藥,那是不是也同樣會制毒?
楚明遠的手指輕輕敲着桌子,饒有興趣地等待着雲溪的回答。
早知楚明遠這人不簡單,“千嬌媚”的事把他糊弄了過去,但祛疤膏和在幽蘭谷幾次三番的試藥還是讓他懷疑到了雲溪的頭上。
但雲溪多年來的行醫方式就是如此,也不能一直瞞住楚明遠。
不過,藥雖然是雲溪制的,但她是叫玉春醫館的人替她出面的。
賣藥和買藥的不是她,下藥的更不是她,楚明遠就算懷疑,也沒有明顯的證據指向她,充其量她隻是被人利用而已。
因此雲溪有恃無恐。她将話說得含蓄,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是毒是藥,隻在一念之間。藥若是用得不對,就是毒;毒用得對了,就是藥。所以,殿下覺得我擅不擅長制毒?”
這話也算是她的真心話,毒與藥于她而言,都可以是藥,也都可以是毒,何必分的那麼清楚。
楚明遠是有些懷疑雲溪,但此時他們是友非敵,雲溪又為他解了毒,一直追問倒顯得他咄咄相逼,實非君子之風。
楚明遠不置可否地笑笑,已是知道從雲溪這裡試探不出什麼,打定主意安排人追查。
“雲大夫這話倒是令人醍醐灌頂。”楚明意還不清楚“日不落”的事,單純認為兩人在探讨藥與毒的艱深話題。
“表哥和雲大夫在打什麼啞謎嗎”安樂郡主有些迷茫地問。
“是啊。對了,不知郡主是喜歡什麼形狀的胎記?我看京城女子喜歡在額頭上畫花钿。不如留一個雲朵或者牡丹的形狀,再點綴上用玉石、金箔一類做的飾品,這樣也算獨特的花钿?”
安樂郡主的注意力立馬被吸引了過去,雲溪見她興奮地點了點頭,那個“嗯”字馬上要出口,結果她又閉上了口。
安樂郡主又想了想,說:“還是不必加點綴了,就随意換個花朵的形狀吧。你方才說得對,這個胎記不是我的恥辱,而是我的試心術,更是我容貌的一部分。從今以後,我要與它和睦相處。隻有不嫌棄我的胎記的人,才配做我的朋友。”
這一番談話終歸還是讓安樂郡主改變了些看法。
楚明意激動不已:“那表姐就是景國第一個擁有花朵胎記的人!”
雲溪照例鼓勵病人:“郡主果然很有勇氣!”
楚明遠欣慰:“表妹這樣做,也是給景國有一樣困擾的女子們做了表率!”
安樂郡主笑着笑着突然不自覺落淚:她終于明白,不管會不會有人恥笑和可憐她,她都還有他們和家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