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聞到焦糊的味裡漫來一絲似有似無的梅香。他弓着腰,一次次掀開滾燙的木闆,沒人;扒開沉重的雜物,卻也隻是尋得個空蕩蕩的角落。
每一次落空都讓心揪的更緊一些。
慕九齡他到底在哪裡?
樓裡的窗戶是緊閉着的,淩睢記得慕九齡沉浸與他說過,若是置身樓閣火海,萬萬不能跳窗戶。
淩睢步子急切,眼睛在眼前的一片昏紅中找人,忽然間踢到什麼東西絆倒在地。
一隻手落在了燒紅了的木頭上,他“嘶”了一聲,隻顧着要從地上爬起來,繼續找人。
越是找不着人,便越是神志崩潰,越是想要爬起來,便越是狼狽跌地。
“九齡……”
雙腿不自覺地軟了下來,聲音裡依舊帶着幾分倔強。
慕九齡,慕九齡,為什麼他就是找不到他人了。
烈焰将人圍困起來,淩睢感覺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紅色的紗布,扯不掉,看不清。
伸手一摸,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哭。眼眸裡流淌出來的是一滴滴渾濁的水珠,尚且分不清究竟是淚水還是汗水。
絲絲縷縷的梅香在空氣中飄蕩。
淩睢聽着自己急促的喘息聲,越來越想抽泣,他就快要死在這火海中了,可是還沒有找到慕九齡。
還未到來得及将人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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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大殿内,無風穿過,窗幔卻在微微晃動,掀起一層層波浪。
也掀出了一縷縷濃烈的腐朽之氣。
李公公扶着皇帝從榻上起來,又從一旁端來了藥,舀了一勺喂到皇帝嘴裡。
一連喝了幾口藥,方才将渾濁的眼睛移了位置。
皇帝肅然問道:“玉仙樓失火一事,你竟三日就結案了?”
慕九齡作揖道:“回父皇,此案涉及朝中諸多官員,兒臣不敢懈怠。”
皇帝冷笑一聲,除夕宴給他下毒之人慕九齡至今都未查出來,這案子倒是結案之快。
裡公公正待要喂藥,皇帝擡手止住,“說說看,是何人所為?”
慕九齡負手而立,眼神示意一旁的下人,随後便有一人由兩名侍衛拖上來。
皇帝望着慕九齡,“是他?”
周明掙脫開兩侍衛的手,匍匐在地,言語失次:“不不,陛下此事非臣所為。”
周明擡眼瞥了一眼向自己挑眉的慕九齡,忙道:“此事是太子殿下一手安排的,臣,臣隻是負責執行罷了。”
見皇帝沒有反應,他繼續道:“在聚會前夕,太子殿下寫了封信安排臣在宴會上負責将四殿下灌醉,然後将他帶去他提前準備好的屋子裡,其餘的便是等着他的安排。”
一旁的李公公厲聲道:“大膽!”
“臣縱有一百條命也不敢行那謀害皇子之事啊。”周明焦頭爛額,“索性便将此事的經緯告知了殿下,這才……”
皇帝盱衡厲色,“那封信在哪?”
“這兒,這兒,”周明顫抖着雙手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交給上前來的李公公。
皇帝一看,果然是慕玉玄的字迹,雙手猛的拍在大腿上,怒道:“将太子給朕叫過來!”
話說慕玉玄原是裝病不去赴宴,卻沒想到近來身子倒像是越發的不好,時而還會覺得心髒處傳來一陣抽疼。
請了太醫來看,便隻是說,沒有什麼大礙,不過是染上了風寒。
淩意坐在慕玉玄的榻邊,給他捶了捶酸軟的脊背,因着聽說了前些日子玉仙樓失火時淩睢也在,不知他人現下如何了,心裡擔心着,憂思便也浮現在了臉上。
慕玉玄牽起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淩意才回過神來,”孤都坐上這太子之位了,你怎麼還是苦着一張臉,也不替孤高興高興,嗯?”
淩意望着他笑了笑,“……高興。”
慕玉先扣住淩意将他往榻上一帶,壓至身下,闆正他的臉,問道:“怎麼了?”
淩意正眼瞧他,突然問道:“等你登上了皇位,你會怎樣待淩睢?”
這問題倒是勾起了慕玉玄的興緻,他輕笑一聲,道:“自然是……怎樣待你,就怎樣待他。”
淩意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神色變得淩厲,咬牙道:“你敢!”
慕玉玄唇角勾起一笑,淡淡道:“玩笑罷了,慕九齡玩過的人,孤會要麼?”
說道慕九齡到是來了氣,他分明将玉仙樓一事安排的妥妥當大,哪些人負責行酒,哪些人負責言語刺·激,哪些人又負責引路……沒想到還是讓他給逃掉了這一遭。
淩意:“那四殿下呢?你打算如何。”
“孤答應你要将淩睢留下來,隻是有的人卻是留不得的。”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慕九齡是生是死與他淩意無關,他隻在乎淩睢。
當初慕玉玄讓淩睢在自己和慕九齡之間做出個選擇,他既選擇了前者卻又始終放不下後者。
他是矛盾的。
想來他的處境定是和自己一樣,也未可知……
兩人正扭在一處打鬧,卻聽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管事太監在門口,急聲說:“殿下,陛下那邊正叫您過去。”
慕玉玄起身,正色:“父皇有說何事?”
“并未,奴才之聽說四殿下現在也在陛下那處。”
他心有些許不安,便連忙起身讓淩意給自己更了衣,便前去了皇帝的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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