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玉玄沉吟半宿,方笑道:“你走吧。”
他這次并未與他多言,而是簡單的三個字“你走吧”。
“這次逃走了,就别再回來了。”
淩意頓了頓,也對,慕玉玄自己都難保了,又如何能保住他。
淩意咬咬牙,“好。”
話罷,便轉身離開。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都走了,都離開了。他注定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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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過海棠花影,在青石小路上落下細碎金箔。
淩睢扶着方才紮好的秋千,直起腰,拍了拍手上麻繩的碎屑。
忽然聽得身後草叢處傳來些許窸窸窣窣的聲音,那躲在草叢後的東西像是也知道自己被發現了,扒開草叢探出一顆頭來。
他笑得韶朗,望着淩睢,問道:“姐姐你在這裡弄什麼?”
慕湫走近才看清對方的面目,撓撓頭讪讪道:“哦…不是。”
“五殿下?”淩睢不解,為何慕湫會出現在慕九齡寝殿的後院裡。
“你……”
“我來找四哥!”他連忙應道。
“殿下他出去了,”淩睢道,“你打哪來?”
倘若是走的正門,那定會有人告知他一聲的。
慕湫:“那邊牆上有個洞,沒人補上,便鑽進來了。”
慕湫并不知慕九齡的寝殿内為何會有旁人,這人又是何為可以在院子裡弄秋千。他也不問,隻覺得好玩。
慕九齡處理完公務後走進殿内卻并未瞧見淩睢,隻聽得後院傳來一陣盈盈的笑語聲。
這聲音很明顯是兩個人,怎麼他不在淩睢便玩的如此高興,更何況另一個人又是誰?
慕九齡負手走到後院,隻見慕湫坐在一隻他先前從未見到過的秋千上,身後推他的人就是淩睢。
慕湫笑道:“推高一點,再高一點!”
淩睢笑顔,“小殿下坐穩。”
一面說着,一面加大了手上的力氣。
兩人玩的不亦樂乎,似乎并未察覺到慕九齡回來了,直到他人走近,淩睢方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慕湫從秋千上跳了下來,蹦蹦跳跳到慕九齡跟前,指着秋千道:“四哥,你也要來玩麼?”
慕九齡目光錯開秋千,落到淩睢身上,“你今日怎麼沒換衣裳?”
淩睢今日穿的是錦緞袍子,并未像往常一樣換上下人的衣裳。
“不想換。”他回答的幹脆。
“慕湫他……”
“他又不會在乎這些。”
淩睢說的沒錯,慕湫本就不會在乎他是誰。
慕湫望了一眼淩睢,瞧見方才挂在他唇邊的笑被斂去,又見慕九齡的神色冷淡,便知兩人之間氣氛不對。
“四哥?”他試探着喚了一聲。
慕湫想了想,晃晃慕九齡的手,解釋道:“四哥,他并未做傷害我的事。”
慕九齡當然知道淩睢不會對他做什麼,隻是最近慕湫是皇帝的心頭肉,盯得緊,怕就怕皇帝會在暗中派人跟着他。
慕湫懵懵懂懂,“四哥,我今日來找你玩,我在街上市裡發現了這麼大的瓜果,這麼多的物件,想帶你也去瞧瞧。”
他一面說,一面比劃。
慕九齡摸了摸他的頭,無奈道“五弟,今日太傅又同我提起你,你可是又偷偷溜出來?”
“我這不是……是……”他編不出合适的借口。
慕湫拗不過慕九齡,吐了吐舌頭,服軟道:“那好,我這就回去…”
離開前對淩睢說:“下次換我來推你。”
淩睢仍是站在秋千後,微微晃動着麻繩笑着回應了他個“好”。
人走後,少了些許熱鬧的勁兒,春風一吹,倒覺得蒼涼。
淩睢責怪道:“他想玩,你趕他走做什麼?”
“是他想玩,還是你想玩?”
此話像是點到了淩睢的痛點。
他自打入京以後很少有這樣盡情玩樂的機會,他生活在這見不得光的地方,被牽扯進權利鬥争。
雖說當初在滇王府并不受寵,但日子也沒有如此拘謹過,若讓他說一句真心話,他要說的一定是,“我想回大理”。
淩睢從他身側徑直走了過去。
慕九齡歎了口氣,悻悻然:“去把衣裳換了,我來推你。”
他停下了腳步,冷冷道:“不必。”
“你派人把這秋千也拆了吧,若是留在這兒,說不定五殿下還會來。”
慕九齡斂眸,“嗯。”
淩睢隻感覺今日慕九齡與慕湫說話是像是沒有往常那般親切了。
他已經把慕玉玄鬥敗了,現在這算什麼,将目标移向隻有七歲的弟弟身上了麼?
慕九齡他曾說不想讓弟弟走上自己的老路,他說得倒是冠冕堂皇。
皇帝如今臨近撤瑟之期,這皇位是誰的,誰也說不準。
不過,他雖怨慕九齡是個貪戀權勢之人,但到底還是希望最終登上那龍椅的人是他。畢竟他們之間還有諸多約定要等那時候方才好一一兌現。
淩睢進屋換好衣裳後,躲在窗棂背後,果真瞧見慕九齡正站在那一旁,看着人将那秋千一點一點的拆掉。
他緊攥着衣袂,像是有什麼東西哽在喉間,良久,隻得歎了口氣,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