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睢喉嚨緊的說不出話，三兩步走到前院，就見王喜為慕九齡撐着一把傘，兩人矗立在雨水中，被煙雨籠罩着。

這個場景淩睢已然閱過無數次了，讓他欣喜若狂的不是那熟悉的感覺，反倒是萦繞在心頭的陌生感，更有一種與君初見時的驚豔。

暴雨澆不滅的是他熾熱的心。

王喜那把傘堪堪遮住了慕九齡的面容，能看清的便是他那穿在身上的華美龍袍。

還未等對方走近，淩睢便不顧外頭下着雨，離開順安撐着的傘，輕盈的步子踏過地上的積水，濺起霧凇，雨水在他身上灼開了溫度，淩睢小步跑上去用力環住慕九齡。

頓時被一片撓人心的梅香包裹住。

“九齡……”淩睢埋首在慕九齡的頸間，小聲喚着他，環住着對方的手越發的緊。

見到人的那一刻仿若春風化雨，自覺将心底裡一切委屈與苦楚忘得幹淨了。

一旁的王喜目睹了此情此景，感受到的卻不是喜悅，更多的是擔憂。

此刻，淩睢大可忽略被雨水澆灌帶來的濕黏，貪婪地嗅着慕九齡身上的梅香，就像是離了這味道就活不成了似的。

“看着你沒事我便放心了。”淩睢在他懷裡軟了聲。

然而被他擁着的慕九齡卻始終沒有給予任何回應，他就像是抱着一開沒有靈魂的木樁子。淩睢愣了愣，擡眼與之對視，發絲上的雨水溜進了眼睛裡，他沒有動手，似乎在等着慕九齡擡手幫他擦掉，就像從前他無數次的為他斂去臉上挂着的雪晶子一般。

隻見慕九齡淡淡擡手将他環在自己身上的手推開。

與之拉開一段距離。

兩顆心頓時從近在咫尺被推到相隔千裡。

氣氛一下子變了調。

淩睢仍舊将笑挂在臉上，不明就裡問道：“……怎麼了？”

“淩睢。”慕九齡突然叫他的名字。

淩睢極不喜歡慕九齡用這樣嚴肅的語氣同他說話，倒像是在拿他當做犯人在審訊一般。

“前些日子，你為何要選擇離開？”慕九齡直接步入正題。

“我…不想連累你。”

出逃的那天晚上淩意來找他，與他說虞貴妃知道了慕九齡和他之間的事……

“連累？”慕九齡冷哼一聲，隻認為淩睢連個合适的借口都懶得找。

“你連累朕什麼了？”

以前慕九齡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都是你我相稱，這一聲“朕”仿佛将兩人之間君臣的界限劃分的明明白白。

“我……”

不等他将這些事捋清楚，慕九齡卻又質問道：“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待在皇宮裡麼？既然都逃出去了，現在又回來作甚？”

他的語氣沒了平日裡的緩慢的調子，反倒是因為愠怒顯得倉促了。

他還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過話。

淩睢後退一步，離開了油紙傘的庇護，整個身子被雨水淋的模糊。

“我……因為你啊……”他的聲音逐漸轉小，小的沒有底氣。

慕九齡上前一步，王喜便撐着傘跟着他，他始終沒有被雨水淋到分毫，淩睢被他的渾身的戾氣欺的跟着後退。

“因為朕？”慕九齡冷笑一聲，“朕得勢的時候你便向朕示好，朕一旦失勢你便轉而投向别人，對你有用了你便将人攬過去，沒用了你便一把将人推開，你說是為了朕？”

對方的話将淩睢堵的啞口無言，眼前之人一口一個朕叫的順口，淩睢到生出了這人并非是慕九齡的錯覺。

難怪了，難怪從昨日進宮起慕九齡便躲着他不見，原來是在醞釀這一出。

淩睢不答，慕九齡厲聲道：“說話！”

淩睢呆呆仰視着慕九齡，那個他滿心歡喜等着見的人。

冰涼的雨水順着他領口滑了進去，凍的他牙齒寒顫，淩睢驚恐地搖了搖頭，作勢要轉身朝着殿内跑去，遠離眼前這人。

剛逃出幾步，轟的一聲天雷發出一道巨響，他被慕九齡趕上來的一雙手撈進了懷裡，後腰撞上他滾燙的胸腔。

淩睢本能地反抗，掙紮時水珠無情濺在對方的臉上。

慕九齡像是攥在一條從河裡撈上來的魚，淩睢越是擺動，他越是攥的緊，不輕易讓他逃出去。

一道霹靂的雷将僅有的和諧打碎，慕九齡将人扛起來，踹開房門，“砰”的一聲關上，留下一陣風将門口欲跟上的王喜撲了滿面。

“跑什麼！”

淩睢太摳撞進他眼裡的暗潮，那些未脫出口的辯解，突然化作酸澀，燙的眼眶生疼，“松開。”他悶聲說。

對方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淩睢捏緊拳頭，用了力砸在他的背上，一改前态，“你放開我……”

“慕九齡！”

慕九齡将人扔到了床榻上，眼神冰冷，“你又想逃到哪去！”

他直接把話攤開了說，“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和慕玉玄之間的事麼？”

淩睢早就被他的态度弄惱了，反唇相譏道：“你知道那又如何！我就是選擇要幫着他，這又與你何幹！”

兩人皆是渾身被弄得濕淋淋的，喘着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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