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周末,我們去東山口喝一杯。”伊林擡頭看他,何嶼笑起來像個少年。“放心,我會拜托劇組化妝師化個老年妝,不會讓人認出來。”
伊林淺笑。她看向難得孩子氣的英俊男子:“期待你的易容術。”
十點一刻,司機進來禮貌詢問行李件數,實際是提醒伊林準備出發。
何嶼起身,将她送往大門外。車子啟動後,伊林回頭去看。他沒有招手,隻是目送。
離開庭院,到達機場,手機收到的依然是方華的送别微信。這是李伊林與何嶼的第三次會面,她依然沒有對方的任何聯系方式。
登機提示重複響起。伊林拿起機票,提起行李,登上返程飛機。
回到上海家中,已是将近5點。12月的上海已經入冬,房間裡冷得像冰窖。伊林把空調暖風開到最大,去沖了個熱水澡,換好加絨衛衣衛褲窩進沙發裡。從手機裡叫了小區熟人餐廳外送,在等待的時間裡,李伊林打開電腦中名為“何嶼”的文件夾。
伊林收藏有何嶼的22歲到36歲。從20歲開始,她就已習慣在宣傳期将何嶼的圖存進電腦。年輕時,她曾對他有過狂熱期,然後慢慢冷卻。宣傳期之外,何嶼的常态是消失,她也不會刻意搜尋。像一個周期,何嶼消失,再出現,帶來一個新的角色、新的故事,供人觀賞,再被人遺忘。
在這個文件夾裡,有他作為明星與演員的劇照,雜志照,路演照。她一張一張翻看着,這14年的時間裡,他變得更加封閉、沉默。那張在年輕時過分漂亮的臉,有時會被他的主人蓄上胡須,有時又會因劇情需要變得陰郁、邋遢。而在路演裡的他,總是一副冷淡、旁觀的姿态。他的笑容挂在臉上,始終帶有距離。他的美向來不易接近。
門鈴響,伊林去拿了外送晚餐,收拾好餐桌,她将電視打開,在視頻庫裡找到何嶼五年前的獲獎片《齊藍》。然後她坐在餐桌前,正對着電視的位置,跟随男子扮演的出租車司機,獨自享用晚餐。
僅剩的周日晚上過得很快,伊林其實并沒有得到足夠休息。她本想申請周一居家,但想到有大部門周會,打消了想法。
看完《齊藍》,是晚上9點半。她關掉電視,打開工作電腦,想過一遍明天的彙報材料。
在品牌工作八年,李伊林已對各式彙報輕車熟路。10點剛過,工作郵箱跳出新郵件,通知明日統一過新年第一季預算。她歎了口氣,關掉郵件,重新打開彙報文件。
這是最煩的事。每個部門預算都有可能被縮減,唯一的補救措施是用方案說服。而現階段方案基本是拍腦袋決定,不會落地。隻是為了占預算并壓制其他部門,讓自己的組員占有更多資源。這是所有總監、VP的心知肚明,這些冠冕堂皇的無效工作唯一的功用是為了明争暗鬥,它毫無意義,也隻能悉數接受。
伊林重新打開彙報材料,現在再去為下屬布置任務也不現實。面對這種臨時通知,隻能自己完成。
25層高的窗外,東方明珠塔已熄滅,僅剩下四周包圍的通天大樓樓頂,航空燈依舊閃爍。半空中的生活有晨間的明亮,午間的明媚,與晚間的絢麗。在李伊林獨自一人的世界裡,支撐這一切的,是工作至淩晨的日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