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沉默中，伊林停止不了自己的眼淚。何嶼不顧她的拒絕，再一次探過來，細細撫摸着她的面頰，用指腹擦去她眼角濕意。他的動作輕柔、緩慢，像朋友，又像戀人。

何嶼安撫着她，靜靜等待她無聲的哭泣停息。察覺到伊林情緒恢複平靜，男子扣住她的手，細細纏繞着她的修長手指，像某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抱歉，吓到你了。”

聽見他的話，伊林在悲哀中，難掩無奈。

“我不是被你吓到。你不能把我怎麼樣。”

“……那是……你不想跟我做？”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猶豫。也對，畢竟在之前的夜晚，先越界的人是李伊林。

“……伊林，我沒有更過分的想法。隻是忍不住想吻你，想跟你更親近。”

“……你對我有感情嗎？”

盡管早已知道答案會令人心碎，伊林也不想再忍受下去。這個令人難堪的問題，是在逼迫何嶼，還是在逼迫她自己？

“……我不想說。”

這一次，換做何嶼遠離她。

“為什麼？”在被拒絕的屈辱感中，伊林追問到底。

對面陷入長久沉默。但是他依舊扣住她的手指。

盡管内心委屈又難受，伊林依舊沒有抽開自己的手。她總是無法徹底拒絕他。她總是……不忍讓他因為自己的舉動傷心。

漫長夜色緩緩向前。夜風刮起，煽動着老舊的窗棂邊緣。而後它停止。

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何嶼翻過身來，在小小橘色燈光裡看向她。

“因為你不會理解。你不會理解每一次你的離開，都讓我煎熬。你更不會理解一次又一次被失眠吞沒的時候，我是多麼絕望的希望你在我身邊。”

“……你不會理解我的牢籠，因為你不需要像我一樣喪盡尊嚴，隻為能寄生在你身邊。你不會理解我的一切感受……因為你是自由的。”

在昏暗渺小的橘色光影裡，伊林定定看向何嶼。這些話，她從未想到過。這些痛苦封閉如牢籠的折磨與感受，她亦如何嶼所說，從未感同身受。

對面的人沒有接受她的目光。那個美麗的男子垂下眼眸，像是奉上自己的傷疤後，在無力徒勞的保護着自己早已被摧毀的尊嚴。

她伸出手去，撫摸着男子清晰又模糊的俊美容顔。她的心髒因他的躲閃，陷入灼燒的疼痛。

她将他擁入懷中。她用臉頰蹭着他的鼻尖。她讓他不再囿于被迫坦白的屈辱與不甘。她撫摸他，碰觸他。她主動吻住他。

這一次，換做何嶼在抗拒李伊林。他緊閉雙唇，不讓她進來。而她很耐心。她隻是輕輕的、溫柔的，用雙唇和小小舌尖吻着他。

沒有需索，不帶情欲。她在用親吻安慰他。

一吻結束，伊林沒有更進一步。她隻是擁抱着他。

“……等我辭職後，可以長時間陪着你。你再也不會陷入黑暗裡。”

“我會找到我想做的事，我們可以有彼此獨立的生活，但我會選擇自由職業，把夜晚的時間都歸屬給你。”

“我說過，是我救了你，你是我的責任。我不會放着你不管。”

她放緩聲音，親切，溫柔的對他低語着。她像年長者一樣輕撫着他的頭發。她在用自己的理解與情感，為他建造巢穴。

“……好。”男子将自己埋在她的頸窩。他的聲音喑啞，帶着小孩子般的鼻音。“你的生活我會負責。”

聽到這句話，伊林無言的笑。她想說，你不用負責有關我的任何事，更不用給我付任何費用。但她知道，這是何嶼最能讓自己心安的方式。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睡吧。”伊林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頰，給他一個晚安吻。

男子用自己的手覆住她，拉近她，回吻了她。

這一次，他們吻了對方很久。

溫水般的愛意彌漫心間，卻絲毫不帶情欲。這一吻，更像療傷。

結束後，伊林感到一種愈合般的安心。她接受了他的擁抱，在安全私密的空間裡，在激烈情感褪去後，任疲憊的睡意來襲。

“晚安。”他在她耳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