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如柯雖然在剛開學的時候露了下刺,但接下來的日子低調且沉默,如果不是每天往對面床一望,池躍都要忘了自己宿舍還有這麼一尊神仙。
餘白聽說他軍訓暈了之後特意來嘲笑他。兩人蹲在逸夫樓外啃煎餅,餘軍師聽完他的故事,憋了半天,才故作深沉道:“尼采說過,誰終将聲震人間,必先長久深自緘默。事出反常必有妖,你這室友估計要攢個大招。”
池躍剛把最後一截煎餅塞進嘴裡,就見一個短發師姐迎面走來。他連忙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向師姐點頭,師姐回以微笑,踩着小坡跟的鞋進了樓裡。
“可以啊你,”餘白用胳膊肘捅捅他,“才幾天你就認識新的師姐了?”
池躍輕咳一聲:“我師兄介紹的。”
“介紹她給你幹什麼?讓你師兄回頭也給我介紹介紹呗?”
池躍在他後背拍了一巴掌:“俄院1901的師姐介紹個錘子,我找她問專業課要提前準備什麼材料,想什麼呢你?”
餘白“啧”了一聲:“就這?”
“就這啊,”池躍說,“不然還能怎樣?”
“結果如何?”
“五十塊收了一堆二手書,晚上回去翻翻看,提前和蘇維埃問個好。”
這會兒為期十五天的軍訓剛剛告一段落,正巧又趕上周末,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池躍高中一直是文科班的狀元級人物,F大高手輩出藏龍卧虎,他自動有了危機感,覺得這準備工作得提前做。
“卷啊,”餘白感歎,“池哥你怎麼也卷上了?”
池躍也跟着歎氣:“軍訓早上五點半集合,我們宿舍隔壁西語的小男生四點半起來讀課文,從走廊這頭踱到那頭,把整層樓都讀醒了。這能不焦慮嗎?”
餘白道:“你都不知道我們多佛,别家學院通知講座時間一個比一個提前來表忠心,就我們導員告訴我們該吃吃該喝喝吃好喝好再來,到最後卡着點呼啦啦門口擠了快一百來個人,差點交通堵塞。”
池躍伸出爪子慈愛地拍了拍他的頭:“所以為父不得已,也得跟着内卷的大潮前進,身不由己,悲哀啊。”
他們俄語202103班的導員是個矮個兒男人,辦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軍訓結束的第一個晚上就把他們叫到班裡開會,要選班長學委跟團支書等學生幹部。
池躍湊熱鬧報名,沒想到文藝委員根本沒人想當,最後成功全票當選,站在講台上受衆人的注目禮。
他苦着臉跟選體委的兄弟說:“這位兄台我看您骨骼清奇,況且跳舞跳高也就一字之差,不知您是否有興趣......”
體委知道他打的什麼注意,直接回絕:“不換。”
思及此處,池躍又長歎一聲,覺得人生無望。
揣在兜裡的手機“嗡”地震了一聲,他掏出來一看是班群裡的消息。
“明天上午九點半在禮堂舉行開學典禮,收到請回複收到@全體成員。”
托這@全員的福,池躍現在一看見“回複收到”四個字就頭疼。
他按了個“+1”,就聽餘白說:“池哥你知道嗎?你寝室那位個性小哥似乎是新生代表,但我不确定,聽我們班導八卦的時候說的。”
池躍猛地轉頭看他:“啥?”
他從小到大一向不願意聽那種特教條的集體訓話,譬如開學典禮這種東西,一聽就犯困,犯困了強行聽,聽了再犯困,如此循環,再無出頭之日。
可這次開學典禮因為餘白那句“你室友可能是新生代表”,讓池躍硬生生熬過了校長講話,院長動員,新一屆研究生代表發言,撐到新生代表上台。
感天動地室友情。
他眯着眼做好了給室友鼓掌撐場面的準備,可定睛一看,台上的人是誰啊竟然不認識,心道好你個餘白濃眉大眼的連自己池哥都敢騙。
那位學生代表的聲音有點小,和蚊子一樣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講給誰聽,池躍又開始上下眼皮打架,正準備閉眼悄悄眯一會兒,卻忽然想起來這代表挺眼熟。
三角眼,瓢把兒臉,地包天,再配個油頭,唇角三分譏笑四分涼薄,挺像噩夢裡傾情出演的反派。
但池躍有點臉盲,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之前在哪見過他,最後帶着幾分疑惑失去意識,把張三李四王二麻子激情澎湃的發言悉數屏蔽在耳朵以外。
開學典禮結束後他被旁邊座位的同學推醒,一步三晃地慢慢走回了宿舍,一開門便和濃重的煙草味撞了個滿懷,刺激得他連打了三個噴嚏。
邢如柯同學正和衣躺在床.上,聽見開門的聲音後抓抓頭發支起上半身,看見是他回來後又躺了回去。
池躍瞅着他冷酷無情的頭發梢,沒忍住又是兩個噴嚏。
邢如柯再次支起上半身,用暴躁的雙目看着他:“鼻炎?”
“嗯,鼻炎。”
“聞煙味不舒服?”
“是,”池躍下意識地回答,然後連忙補充道,“也不是完全接受不了,就是——”
“那你他媽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