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如柯猛地驚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
他蜷縮地睡在長椅上,脖子似乎有些落枕,一動就酸痛得很。身上還蓋着那件灰色的羽絨服,手背有一處創口貼,顯然是在他睡着的時候有人幫忙拔了針又摁過了出血口。
他心裡一跳,看向外面,初晨的陽光從玻璃窗外投進來,在屋裡的木制桌子上落下一片金色的影子。
邢如柯摸出手機,斟酌着和室友彙報:“我醒了。”
想了想,又發過去一條:“你到了?”
跟老醫生交班的是個年輕的男醫生,正坐在辦公桌後翻文件,看見他起身後道:“醒了?”
邢如柯向他點點頭。
雖然嗓子還是疼得厲害,但昨夜昏沉的腦袋已然清醒了不少。
“昨晚你挂了一次水,”醫生說,“今天和明天再來挂兩次吧,你喉嚨發炎挺嚴重的,都要潰瘍了。”
怪不得那麼疼。
邢如柯剛走到繳費台,又聽醫生道:“有人幫你墊過錢了。”
原來昨晚池躍幫他墊了三次挂水的錢。
他深吸一口氣,珍而重之地拿起椅子上的羽絨服披在身上,慢慢走了出去。
手機鈴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他按了接通,就聽對面的人問:“舒服點了沒?”
池躍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在悄悄打電話。
“還好,”邢如柯說,“挂水的錢多少?你回來我還給你。”
對面的人似乎輕輕笑了下,暧昧又溫柔,羽毛一樣刮過他的耳朵:“回來你請我吃火鍋吧,一頓火鍋就抵了。”
“可是......”
“不說了,要開始忙了,”池躍岔開話題,“你的假我幫你請了,好好休息兩天。羽絨服留給你穿着,别再一件風衣往外跑,知道嗎?”
邢如柯垂下眼,碾着腳下的積雪,覺得臉上隐隐有些發燙,半晌才憋出一個“嗯”。
電話那頭的背景音很雜,似乎有很多人在走來走去。池躍說了句三天後見,就把電話挂斷了。
邢如柯看着手裡的手機,還沒從電話中緩過神來,一陣寒風而過,激得他打了個噴嚏。
某位室友同志,還真是撩且不自知的典型代表。
被念叨的室友本人昨晚沒怎麼睡,眯了一會兒後輕輕将病人在長椅上安頓好了,這才回了宿舍提着行李箱奔赴機場。
邰枚之前介紹給他認識的那位俄語學姐路小南看見他後吃了一驚:“你晚上搬磚去了嗎?黑眼圈這麼大?”
池躍笑了笑,沒精力和她聊,抓緊路上時間補眠。
他們總共在飛機上待了兩個小時,待落地H市後被一股極其強橫的冷空氣一激,池躍沒睡醒的腦袋瞬間清醒了七八分。
北國風光,千裡冰封,萬裡雪飄。
他琢磨着□□的詞句,居然第一次有了真實的畫面感,遂拿着手機悄悄拍了一張,發給還在養病的邢如柯同學。
【CHI】:看,好大的雪耶!
等了一會兒也沒等來回信,他索性将那張圖另外又發給了餘白,換來餘白同志比着工管教材豎起來的一個中指。
【菜雞且網瘾66】:腐朽的資本主義biss
【CHI】:什麼資本主義,我這是公假,為人民服務來的
他們一群剛大一的小孩子其實不能做什麼高深的翻譯,說白了就是來當志願者見世面的,戴着紅袖标往大廳門口一站,給外賓指路去衛生間休息室吸煙室和其他什麼必須的地方。
會場一共四個門,F大來了十個人,兩班兩班地輪。路小南是總負責人,看出來池躍的狀态不是特别好,于是特通情達理地給他排了下午的班。
她拿着兩瓶咖啡摸了過來:“喝咖啡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