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人拽着他的心髒向外拉扯一樣。
江懿蹙着眉,額上全是細汗,緩和了些許後才慢慢走了出去。
那烏斯士兵毫不掩飾地用一種怪異而暧昧的眼神看着他,嘴裡嘟嘟囔囔着什麼,聽起來就不像什麼好話。
江懿強忍着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不适,從他身邊經過,卻被一隻手攬住了肩。
帶着異味的呼吸撲在他的側臉上,讓他下意識地伸手狠狠推了那烏斯士兵一把。
烏斯士兵原本以為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被推開時吃了一驚,目光遊移不定地在他臉上打量了片刻,用生硬的漢話道:“裡面關着的是你什麼人?”
江懿無心與他交談,轉身便要走,卻被人一把拽住了袖子。
“我聽說你是裴将軍的老師,現在居然和你的學生搞在一起,”烏斯士兵的話語間是滿滿的不懷好意,“君上說要賜裴将軍很多中原男人和女人,你若是過不下去了可以來跟我,我天天讓你來見被關在裡面的人,怎麼樣?”
江懿聽了一耳朵污言穢語,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猛地一擡,一抹亮銀色便向烏斯士兵的頸邊而去。
那烏斯士兵武藝不精,吓得面如土色,跌跌撞撞後退了幾步,有些不敢置信地向自己的脖子摸去,摸到了一手濕熱的血。
江懿面色蒼白,伶仃立在他面前,冷冷道:“你盡管來試試,我不怕死,你怕不怕?”
說完,他再也沒看那人一眼,轉身便向裴向雲的府邸走去。
心口的疼痛愈發難熬,江懿原本疑心是因為天牢的環境過于惡劣,卻沒想到僅僅是這麼一段路走下來都讓他身心疲憊不堪,甚至于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察科站在府邸門口,遙遙向他這邊望來,看見江懿後唇角微微翹起:“您回來了。”
江懿的手被袖袍遮住,在微微地發着抖。但他不想被察科看出自己的窘況,隻點了點頭:“嗯。”
“您累了吧?臉色不是很好,早知道應該派車接送您的,”察科依舊慢條斯理地說,“進屋吧,奴為你斟一壺茶,好好歇息一下。”
江懿隻覺得心口的疼痛順着脖頸而上,張牙舞爪似的侵占他身上的每一處領地,耳畔嗡鳴聲陣陣,也不知察科到底在說什麼。
察科一雙暗藍色的眼中沒有其他情緒,隻靜靜地看了他背影半晌,而後也轉身向屋中走去。
江懿坐回了卧房的椅子上,這才覺得方才那種胸悶氣短的感覺好了不少,思緒不由得又飄到了關雁歸的事上。
等今晚裴向雲回來,再和他說說這件事。看在自己親自來求的份上,狼崽子應當不會那麼絕情。
但也隻是猜測。
畢竟這麼長時間裴向雲真的變了很多,完全如一個陌生人一般,讓他在午夜夢回時覺得心驚膽戰。
江懿現在已對大燕複辟不抱有任何希望了。他沒有對關雁歸說實話,其實當時若三人成功從燕都逃走,半路上是有人接應的,隻不過沒逃走,再說這些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就算太子去了京州,要想将兵力養起來也并非那麼容易。這場戰争實在讓大燕元氣大傷,不韬光養晦個七八年絕對養不回來。
他現在隻想盡可能将這些因為自己遭殃的人從旋渦中拽出來,不要再遭受無妄之災了,沒想到現在居然也是奢望。
江懿長長歎息一聲,正琢磨着如何與裴向雲說才不會惹他逆反,卧房的門被人輕輕從外面推開了。
察科端着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放着一套造型考究的茶具,帶着濃濃的番邦風格,應該是從烏斯帶來的。
江懿現在胸口發悶,又惦記着關雁歸的事,沒什麼心情和他說話,輕聲道:“放桌子上便好。”
察科微微擡了下頭,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他:“您看上去很難受,若是奴照顧不周,将軍定要怪罪下來。”
“我不喝,”江懿道,“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着。”
察科卻不依不饒地站在他身邊,将托盤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哒”聲。
“将軍說您身體弱,似有沉疴,”察科說,“奴很擔心您,喝杯熱茶或許會好很多。”
江懿看着他那雙毫無波瀾的眸子,心說他這“擔心”倒也“擔心”得相當敷衍,像個被操控着的提線木偶,全然沒有半分外露的情緒。
他實在沒力氣繼續和察科僵持,依言拿了個小杯子倒了杯茶。
茶水的熱氣化作一道白煙袅袅向上,他依着過往的習慣下意識地聞了聞茶香,卻忽地怔住,而後猛地将茶杯向地上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