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敢做得這麼明目張膽的人不多。
周圍有人注意到這情況,響起工作人員的竊竊私語聲。
“她姐是林姝然,你不知道?早上的新聞沒看見?”
論資曆,林嘉然入行時間更久,手上握着兩部爆劇的流量二線,的确也算得上是前輩,銘聖銀行千金,背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早上林家和顧家疑似有聯姻意向的新聞一爆出來,林嘉然更有了在娛樂圈裡橫着走的資本。
除非導演名氣夠大,否則根本壓不住劇組裡有背景的演員,導演和編劇照樣得按照主演意願改劇本,最後改成個四不像。
許晉的面色更不好看。
顧袅是他請來的人,本來就是友情出演,有盛柏言這層關系在,他不能讓人在這兒受了欺負。偏偏林嘉然又是個有錢有勢的主兒。
他正想開口,就聽見顧袅在一旁出聲道:“算了吧許導,我去那邊換,别耽誤劇組進度。”
見狀,林嘉然似乎是毫不意外她會妥協,輕笑一聲,轉身進了房車。
許晉面露愧疚,“顧袅,實在對不住。回頭等柏言回來,我請你們吃飯,正式給你賠個罪。”
她彎唇笑了笑,安撫道:“不是什麼大事,别放在心上。”
等許晉走了,丁舒甜在一旁拳頭捏緊,終于忍不住憤憤罵出聲:“狗仗人勢,欺人太甚。我等會兒就去給認識的記者發微信.....”
顧袅垂下眼,臉上沒什麼表情:“算了。”
她不和人争執下去,不是因為脾氣有多好,有多能忍,她又不是泥人。
在片場因為這些事糾纏不休,耽誤的是全劇組人的時間,越鬧下去,所有人都要晚下班。
林嘉然是仗勢欺人了,如果是别人,或許許晉還能再為她說上幾句話。
但現在所有人都心裡清楚,她仗的顧宴朝的勢。所以沒人敢。
娛樂圈是多現實的地方。
丁舒甜當然也看得明白,越是明白她的隐忍是為什麼,心裡就越是忍不住生氣。
-
與此同時,房車上開着暖風,助理小心翼翼地把咖啡和水果端到林嘉然手邊,女人眼也沒擡。
坐在一旁的經紀人白她一眼,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你幹嘛非得為難她,她現在熱度不低,又有盛柏言捧她,萬一要是被人傳出去,狗仔說你耍大牌欺負人。”
女人美豔的臉上寫滿不屑:“哪個記者敢寫?不要工作了?”
早上的新聞一傳出來,多少品牌的代言找上她,好劇本接到手軟,甚至不乏美國的知名導演。
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資源,現在唾手可得,讓多少對家在背地眼紅。
婚事甚至都還沒闆上釘釘,就已經這樣。要麼說錢權是好東西,她都能連帶着沾光。
可惜了,顧宴朝隻能是她姐夫。
林嘉然用手把長發撩到肩後,叉起一塊水果,不以為意道:“再說了,盛柏言就一定會娶她?他爸可沒那麼容易松口。”
經紀人又忍不住提醒:“高奢的代言人選他們也把你納入考量了,你知道全球代言是個什麼分量,考察期裡,千萬不要再惹事。雖說有顧總是你姐夫,但....”
她又抿了一口煙,譏诮打斷:“你不知道她以前有多讓人讨厭。”
“她爸的事情要是爆出來,你以為她還能在娛樂圈混得下去?做夢。”
那時候,顧袅過得多風光,多讓人羨慕。
秦家産業幾乎壟斷,家裡有錢有勢,長得漂亮,成績又好,每天豪車接送上下學,公主似的生活。甚至每天放學還有外校的男生跑到校門口,看她一眼。
那會兒她還和顧袅是同校同學,也聽父親在家裡提過顧宴朝的名字。那個年代,文人政官瞧不上商人,商人瞧不上地痞。
她那時以為顧宴朝和她見過的那些街頭馬仔一樣粗魯低俗,自然是瞧不上的。後來又反複聽學校裡的女生一直提起他的名字,說他偶爾會出現在校門口。
那天下午她也沒忍住好奇心,跟着朋友一起去等着。
那個動蕩年代能在燕城混出名堂的人都是什麼樣子,無非是高大健壯,滿背紋身的地痞流氓,滿口髒話,粗俗又下流,普通人見到都要躲得遠些。
男人的面相顯然兇戾殘暴沾不上邊,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十分年輕,眉骨高挺,膚色白皙。一雙狹長上挑的桃花眼,總覺得有幾分藏不住的邪氣。
周圍總有女學生想看又不敢看的目光偷偷落在男人身上,他卻好像已經習慣了似的。
直到他拿出打火機點煙,眯起眼睛倚靠在車旁吞雲吐霧,才終于顯出幾分流氓匪氣。
很快,就有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朝他跑過去,穿着初中部的校服裙,纖瘦白皙。
他是來接女孩子放學的。
不知道女孩同他說了什麼,他嗤笑着,“老子抽煙你也管。”
他嘴上這樣說,可手上卻把煙掐了,接過女孩身上的書包。
經紀人的聲音驟然拉回她的思緒:“我聽說顧袅團隊在接觸《绛雪辭》,徐明導演的。”
林嘉然回過神,挑眉:“女一?”
“不是,女三,但也算搶手。”
女人思索片刻,輕笑:“那我們也試試。”
不好好攀着顧宴朝,反而和盛柏言跑去英國。現在她的身後還有誰?
普通人身後還有父母撐腰,她顧袅有什麼?連個可依靠的家人都沒有。
她憑什麼和她争?
-
下午的拍攝并不順利,和顧袅對戲的演員頻頻出錯,原本的時間也被一并拖長。
小演員看似誠惶誠恐地道歉,還是出錯不停。
顧袅沒辦法,隻能吊着威亞陪着對方一遍遍重來,到了最後,腰上也被磨破了一層皮,火辣辣地疼。
她隻能生生忍耐着,在帳篷裡換掉了戲服,出來時就看見外面等着的丁舒甜臉色發白,聲音也發着抖。
“我出去一趟,讓小米陪你下工...”
顧袅覺出不對,擔憂追問:“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
“你先告訴我發生什麼了。”
丁舒甜被她追問得沒辦法,隻能說實話:“是我爸的公司出事了,他投資被人騙錢,騙了十幾個億,還一直瞞着我和我媽,剛才銀行給我打電話,連我的銀行卡都被凍結了。”
說着,她苦笑了下,露出的笑卻比哭還難看,自嘲道:“還好不是上學時候出的事兒,不然連學費都湊不齊了。”
聽見這話,顧袅心裡也跟着一沉。
大概解釋完情況,丁舒甜沒再多說,急匆匆拎着包就走了。
從劇組離開時,外面天色已經黑透,顧袅先讓司機送米昕回家。
路上,看出她的狀态過于安靜,米昕緊張又擔心地望着她:“袅袅姐?”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要不我陪你回去呆一會兒。”
白天演對手戲的幾個演員像是中邪了似的,要麼忘詞要麼走錯站位,一條戲反反複複拍了六七次,身上還吊着威壓,她在旁邊看着都累。剛才幫顧袅換戲服的時候,她看見腰上都磨紅了一大片,得多疼啊。
顧袅搖頭,沖她笑了笑:“我沒事,你上去吧。”
米昕以為她是因為白天被林嘉然欺負的事不高興,可她實際上,她是在擔心丁舒甜那邊的情況。
對她好的人太少了,丁舒甜是一個。
那時候她剛去讀書,身上沒有多少錢,隻能住在最便宜的房子和街區,附近常有流浪漢出沒。
她在中餐館兼職打工時下班得晚,丁舒甜還會特意開車來接她回家。有一次她發燒到在床上起不來,沒人照顧,也是丁舒甜陪在她身邊。
别人給她一分溫暖,她都想努力還十分,哪怕付出自己,她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身邊的人出事。
就算她現在去醫院,也幫不上什麼忙。她下午已經把自己的大部分積蓄都轉到了丁舒甜的銀行卡裡,杯水車薪。
十幾個億,向銀行貸款也是需要信用評級的,她貸不出那麼多錢,解決不了最關鍵的問題。
腰上破了皮的位置還在隐隐作痛,胸口到了夜裡仿佛發漲得更厲害,顧袅輕吸一口氣,努力放松身體靠在座椅上,減輕一些疲憊感,細眉依然緊緊擰着,有些喘不上氣來。
身邊沒人能随便拿出那麼多錢借給她,除了一個人。
白天的時候她還在想,如果顧宴朝不再來找她,那他們以後不再聯系或許就是最好的結果。
他會和誰結婚,都跟她沒有任何關系,她會祝他幸福。
但現在情況不同,她可以找盛柏言幫忙想辦法。
或者....去求他?
她又要以什麼身份找他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