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看他這麼緊張于是說:“一起進步啊新同桌!”陸遙空看着江逾白陽光的笑容不由得點了頭。陸遙空被這種熟悉感包圍以至于沒發現江逾白見到他第一面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好好上課吧!新同桌。”江逾白小聲說了一句。
陸遙空聽見了僵硬地把頭轉過去盯着老師,實際上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陸遙空一節課都在想在哪裡見過他,這又揭起了他不遠回憶的過往。劉晧一直在問陸遙空是如何考入二中的,其實陸遙空初中學習特别好,初三提前保送進了二中,但高一他父母毀了他。
他的父母給他報了許多課外班,不斷打擊他,要求他考到第一而且還有無限接近滿分,做不到他們就言語攻擊,“這都做不到,活着還有什麼用,陸遙空你真失敗,我要是你我就不會這樣,再怎麼說,你爸爸也是公司老總,自己開着一家公司,你怎麼會這麼差勁,陸遙空我要是你我都沒臉活着。”這樣的語言打擊幾乎每天都在上演,陸遙空就因為這樣每次考試都是第一,但他們還是不滿意,他們嫌他進步速度太慢,說他為什麼會因為這一點錯丢這麼多分,他們打擊他,否定他,把他的自信心一點點擊垮,那段時間陸遙空耳邊幾乎總是圍繞着這些話,即使他的父母沒說,他也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一開始陸遙空也理解他們想他成為佼佼者,他們沒有文化就想讓自己的孩子有文化,将來長大超過自己,但後來這種強度陸遙空受不了,但他不想讓父母擔心,即使他已經知道自己心裡出現了問題,于是一直強撐着,但到後來他的心情越來越差,連笑容也很難露出,不過好在他還有唯一的興趣——畫畫,每次他學到要崩潰的時候,都會在紙上放肆的畫畫仿佛能發洩心中的郁悶。但在一天晚上,一切都變了。
那天和往常一樣,陸遙空按照他媽的要求放學後去上輔導班,晚上走到家門口,他突然感覺很不安,他猶豫要不要進門,但在這時門突然被大力拉開,陸遙空還沒有看清楚就被拉進了家,等他回過神時,他正被他的媽媽拉着向他的卧室走,一路上他都在想發生了什麼,但當他媽媽指着地上的一堆畫紙時,他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他在想:為什麼在床底的東西能被翻出來,但在下一秒他的媽媽給出了答案,“陸遙空啊,你真是厲害,在父母眼下畫這些東西,你看看這是什麼,你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高一了,還有兩年高考了,你現在這樣對得起我們嗎?啊!陸遙空你說話啊,要不是今天我在你屋裡拿筆時筆掉了正好滾到床下,我都不知道你畫了這麼久,”他媽媽邊說邊把箱子裡的畫倒出來撕掉,那一刻陸遙空覺得天都塌了,他腦子裡最後的一根弦徹底斷了。他顫抖地問:“不能畫嗎?我每天就畫20分鐘,一周20分鐘也行,可以嗎?”“陸遙空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你不知道,我們每天拼死拼活的為了誰?還不是因為你啊!你看看地上這些東西,你對得起我們嗎?……”陸遙空聽這他媽媽的話徹底死心了,他看着地上的狼藉垂在身旁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耳邊是他媽媽的指責,最後長歎一口氣:“媽,别說了……我不畫了……我會好好學習。”說完他整個人脫力一般跌坐在床上,他媽媽這才平靜下來,不再指責而是盯了陸遙空好半晌最後丢下一句:“把這些東西收拾幹淨,出來吃飯。”之後甩門出去。
陸遙空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他渴望那天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夢,但是當他掐自己一下時,手臂傳來的疼痛卻告訴他這不是做夢,他精神恍惚的看着地上的畫紙,那是他從初三就開始畫的,畫到現在已經攢滿了一箱子他想他是不是真的錯了但他又在想他到底錯在哪兒了,他的成績沒有下降,學習态度沒有不認真,為什麼不能在空餘時間畫畫呢?他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大腦放空的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過了半晌他終于慢慢蹲下來把畫紙一張張撿起來拼好最後再揉成一團把他們扔進箱子裡最後他把箱子用膠帶封起來推進了床底這算他對過去兩年的一個告别也告訴他自己,他以後不會畫了,他到現在已經不會哭了,隻是滿身疲憊的坐着不想動但還是要出去,因為他媽媽剛才說過出去吃飯他不想讓他媽媽再指責了。
他出去後,他媽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平靜的坐着沒有絲毫波瀾如果不是經曆剛才那些事陸遙空會以為這是一個平常的夜晚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但是屋子裡的低氣壓昭示着已經發生了一些事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就這麼安靜的坐着吃完飯和往常一樣回房間學習但這次他媽媽要求他把門打開,他沒有力氣反駁,也就照做。
在經曆這件事後,他完全沉浸在學習中不做任何除學習外的事,但他開始整晚整晚的失眠,頭發大把大把的掉,整天渾渾噩噩,不知道要幹什麼,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來,學習成績也開始跟開了倍速一樣下降。陸遙空的情緒已經到了臨界點馬上就要爆發了現在就差一根引線,偏偏他的父親回來了,這根引線也被點燃了。
那天因為陸遙空父親陸宇明出差回來,所以陸遙空僵硬的扯出一抹笑為了讓他的父親不擔心,但在飯桌上顯然不是那麼愉快:“兒子吃!”陸宇明給陸遙空夾了一塊肘子但陸遙空并沒有吃,他一直不喜歡吃太肥膩的東西,于是就給它放到一邊對陸宇明說:“爸,我不吃肘子,你不用給我夾。”但陸宇明看到他兒子的這個行為聽到他兒子這個話頓時怒了:“陸遙空你他媽别不識好歹,老子他媽好不容易回趟家對你好點兒吧,給你加個菜,你他媽還對老子挑三揀四的你他媽愛吃吃不吃滾!反了你了!”陸遙空一直在壓着情緒放在桌下的手一直攥着,手指在手掌上掐出了印子,他深吸一口氣對陸宇明解釋:“爸,你不用給我夾,我不吃肥膩的東西,我沒法吃,一吃就吐。”盡管陸遙空已經解釋的這麼清楚但陸宇明還是因為陸遙空反駁的話氣的摔了碗:“他媽這一身臭毛病誰慣的你啊!不吃這,不吃那你他媽吃什麼!吃的他媽比老子都嬌貴,你一天天幹什麼了!有老子累嗎!”陸遙空媽媽聽到響聲從廚房跑過來:“哎呀,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這怎麼了!”陸宇明氣憤的說:“你那好兒子這不吃,那不吃,給他夾塊兒肘子吧,他也不吃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不識好歹的玩意兒。”蘇晴說:“他不吃就不吃呗,你别給他夾了他有手有腳讓他自己夾。”“蘇晴你他媽别說話,你兒子成這樣的都是你慣的,你看看都是因為你給他慣成了一個金貴的大少爺!”
“怎麼成我慣的了呢!陸宇明這是我們的兒子,不是我一個人的。他不喜歡吃,你别給他夾不就行了,發什麼火!你一回來整個家都不消停,平時也沒這些事兒!”
“合着成我的事兒了?你一直在家難道不是你責任更大嗎!我出差一個月剛回來回家不能歇歇還得伺候這個大少爺!我是他老子還是他是我老子!蘇晴你就繼續這麼慣着他吧,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最後再養出來一個白眼狼,咱倆看誰崩潰!”
“他媽陸宇明你怎麼說話呢!”
“我怎麼了!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在這一聲聲争吵中陸遙空回了房間,他把門關上之後一切都安靜了。他躺在床上眼睛無神的看着天花闆。
他的引線終于燒到頭了。
終于他在這一次争吵後受不了了,在除夕也是他生日那天割了腕。
那天晚上他坐在浴室裡想了很久最終拿起美工刀劃向了自己的手腕,鮮血噴湧出來染紅了他的衣服,他心想這樣就能解脫了吧!
外婆,你想遙空嗎?遙空來陪你好嗎。他閉眼的最後一刻這樣想。
但是上天顯然不想讓他這樣輕松的解脫。陸宇明因為那天是除夕所以晚上喝了很多,大半夜起來跑廁所。
因為廁所門被陸遙空反鎖了所以打不開,陸宇明氣急直接把門踹開了,這麼大的動靜引來了蘇晴,于是他們就看見了坐在浴室裡鮮血染了一身已經神志不清的陸遙空。當時陸宇明酒直接吓醒了一半兒,那天晚上本該是家人歡樂的日子,而陸遙空一家卻在急診,手術做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結束。不幸中的萬幸是陸遙空搶救過來了。但他并沒有生活的欲望,每天雙眼空洞無神,于是急診醫生建議陸遙空父母找心理醫生來看看,但他們并不相信他們兒子心裡有毛病于是拖了很久但在陸遙空一次次尋死後他們還是出來了心理醫生。
經過診斷陸遙空确診中度抑郁,那一段時間他什麼都不想幹隻想早點結束自己的生命,他的父母知道後再加上有之前的先例每天盯着他很緊生怕他結束自己的生命。醫生建議他住院治療但是他死活抗拒,抗拒治療,抗拒吃藥。
他因為抑郁休學了半年,在這期間他曾一次背着父母偷跑出去。他跑到大橋邊,一直在大橋旁徘徊想等着沒人的時候跳下去結束自己的生命。那天風呼呼的吹盡管已經入春但還是帶着點寒意,讓陸遙空不禁裹緊身上的外套他平靜的看着水面,想着海和江應該沒什麼區别。
他從小就對海有一種執念,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内陸孩子從小就對海有一種執念,即使見過,即使知道它沒那麼美好,也可能是因為海是浪漫,愛的代名詞,而他正好渴望浪漫,渴望愛。所以他想從這裡結束自己的生命,算是彌補自己的遺憾。
天色晚了行人漸漸少了他剛準備翻過欄杆這時一個少年叫住了他,他可能察覺到了他的想法于是一直有的沒的瞎扯着聊天,陸遙空不想當着他的面跳,于是隻好靠着欄杆坐下來聽他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着這個少年的聲音陸遙空空前的安心,漸漸的他把這一年來壓在心裡的委屈全都發洩了出來,這個少年就在旁邊認真聽,并沒有打斷,等陸遙空說完,那個少年說:“我叫江逾白,我們還會再見的,不高興了,來吹吹風吧。把你的煩惱都吹散,我無法評價你們家裡的事,但請不要因為這些受影響,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們終歸不一樣,你正當年少,你的未來還很長!”說完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背着光照走了,路燈将他的身影拉的颀長,在路燈下陸遙空隐約看到了那個少年的模樣,正好和旁邊的人的模樣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