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扣上車門,用提糕點的右手輕輕推着舒阿姨的肩膀,帶着她往暖和的室内走去。
舒阿姨覺得邏輯不太對,“中介的藥在你車上……你跟人去看房子了?”
聞迦汀一向是甩手掌櫃,哪會閑得親自去做這事。
“還沒。”
聞迦汀這兩個字答得挺蹊跷,但舒阿姨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
兩人走進餐廳,聞迦汀把手裡的袋子都放在邊櫃上。
舒阿姨跟在他後面問說:“想吃點什麼?”
“您看着做。”
聞迦汀轉身穿過暖融的門廳,清拔身形順着旋轉木梯往樓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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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是情緒器官,這一點在蘇鹽身上體現得淋漓盡緻。
她病了并且心情不算美好,于是在路上就打開外賣app,對着屏幕一頓點點劃劃。
等她人到公寓樓下,點的一堆東西也到了。
蘇鹽提着好幾大包外賣上樓。
她嗜辣,就算醫生再三囑咐服藥期間飲食要清淡,她點餐時也沒忍住。
可惜,吃完之後報應就來了,像是有隻無形的手在撓嗓子眼。
蘇鹽歎口氣,把桌面收拾幹淨之後,老老實實地準備吃藥。
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把兩個包都翻遍了,她才悚然确定一件事:她把藥落在了聞迦汀的車裡。
“……”
蘇鹽咬着下唇靠在流理台邊,腦子裡天人交戰。
一番膠着戰況之後,她吸了吸鼻子,再加上感冒逐漸加重,一下變得萎靡起來。
拿了睡衣,邁着怏怏的步伐進浴室洗澡。
蘇鹽把熱水溫度調高,站在花灑下多淋了一會兒。因為把藥丢了,想着用這種物理辦法把體内的寒氣給逼出去。
水流聲嘩嘩,她又生着病,五感比平時都要遲鈍些,因此根本沒聽見手機響。
飯團見蘇鹽在浴室待的時間比平時長,又不斷有水聲傳來,以為她有危險,因此一邊用爪子刨門一邊發出尖刻的貓叫聲。
蘇鹽怕長時間的貓叫會引來鄰居投訴,隻好關了花灑,連身體乳都沒擦,胡亂用浴巾在身上劃拉幾下就穿上衣服把門開了。
飯團歪着頭蹲在浴室門邊看她,确定隻是虛驚一場之後,又忍不住罵罵咧咧幾句。
“你還兇我?”蘇鹽彎腰去捏飯團的胖臉,被她溜了。
蘇鹽像是蒸了個桑拿,全身暖烘烘但腦袋暈乎乎的。
她坐到沙發上,随手撈起放在前面矮桌上的手機,屏幕通知欄提醒幾十條未讀微信消息,以及好幾通未接來電。
未接來電都以号碼形式出現,也就是說她沒存。
一般情況下,都是她管理區域内的經紀人打來的。
歸蘇鹽管的經紀人少說也有百來号人,并且這個行業流動性大,她不可能每個人的号碼都存。
這些未接來電蘇鹽也沒回,因為對方如果确有急事,會再打來。
于是她點進微信頁面,按照事情輕重緩急來劃分,選擇性地回複工作信息。
快九點,蘇鹽嗓子一陣幹癢,還伴随着鼻塞、頭暈、困倦等症狀,她腳步虛浮地挪移到床上,一頭栽倒在松軟的被褥上。
想就這麼睡過去好了,但理智告訴她,如果任由病情發展,她明早可能連床也起不了。
起不了床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請假扣工資。
蘇鹽算不上守财奴,但因為秉持着樸素的金錢觀,破财對她來說好比割肉。
她一邊胡亂想着,一邊将手機送到臉前,憑記憶按照今天在市三院醫生開的藥方,在外賣app上買了幾種藥。
然後手機一歪,眼皮從虛睜到閉上,房間裡很快響起她均勻的呼吸聲。
耳朵裡像被塞了棉花,模糊聽見音樂聲,還以為是樓上那個網紅又在直播。
後來上嘴唇被咬了一下,蘇鹽一下睜開眼睛坐起來,肇事者飯團閃身跳到床尾,鬼叫兩聲。
蘇鹽沒顧得上管貓,條件反射循着音樂聲拿起手機,想起睡着之前買的藥,于是點了接通鍵直接送到耳邊:“你好,東西放公寓樓下的桌子上就好。”
那頭卻沒有回應。
蘇鹽奇怪地看了眼手機屏幕,通話還在繼續。
“喂?”她又将手機送到耳側,這一次她聽見那邊“嚓”的一聲,像是有人貼着她的耳朵按了一下打火機的砂輪。
一瞬間,關于那個夏天的久遠記憶抽針穿線地從某個角落紛湧而出。
盡管相隔手機兩端,蘇鹽還是幻覺般嗅到了他常抽的那款香煙的味道。
蘇鹽的心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抛到了半空中,她呆愣地坐在床沿上,一動不動,兩手握着手機,屏息聽着那頭,唯恐錯過任何一個可以驗證她此刻荒謬猜想的聲音。
兩秒後,她聽見一道很輕的呼氣聲,像是在輕吐煙圈。
緊接着,那人用他特有的低磁嗓音淡笑道:“你最好還是下來一趟,你說呢蘇小姐?”
聞迦汀擦動着打火機,語調不急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