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不太想動,不好意思,你們去吧。”蘇鹽穿着衛衣裙拎着外賣站在一樓等電梯。
顧琳說:“不要你動,你隻管打扮得美美地下樓,到了地方也有男人們幹活,隻需要面朝大海坐等開吃。”
蘇鹽笑說:“真不去,我外賣剛到,吃了之後想睡會。”
“這樣子嗎?”顧琳忽然放大音量,“迦汀哥,鹽鹽說不來,我請不動她!”
蘇鹽一怔。
她模糊聽見聽筒裡傳來聞迦汀的聲音,“跟我說什麼,人是你要請的……”
顧琳:“是是是,我自作主張,我多管閑事,你多清高啊!——哎你丢什麼東西!霍東衍你死哪兒去了?!看着你老婆被欺負啊?!!”
電話那邊熱鬧異常。
蘇鹽靜靜聽着,面前的電梯門開了都沒注意到。
後面的人見她發呆,擦着她的肩膀往前進,錯身的時候還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
蘇鹽回神,舉着手機一邊走進電梯,一邊跟那邊的人說:“不好意思顧琳,我要進電梯了,信号可能不太好,我先挂了。”
蘇鹽收了線,将手機放回衛衣裙的口袋裡,同時摸出樓層卡按電梯鍵。
電梯在五樓停靠,李荷抱着幾個便當盒從外面進來,看見蘇鹽時立即蹙了下眉。
蘇鹽有些失笑。
她有時候其實挺羨慕李荷。通常來說,能随時将喜怒形于色的女孩子,都是被嬌慣并且知道始終有人替她托底的。
李荷站在蘇鹽前面,電梯上行幾樓後,她忽然轉過臉來,目光将蘇鹽上下一掃,皺着眉頭又帶着一絲探究地問道:“你不去?”
蘇鹽剛想問去哪兒,腦袋裡立馬聯想到顧琳剛才電話裡說的海邊露營。
難怪李荷在淡粉色連衣裙外面套了件同色系防曬服,羊毛卷的長發紮成便于戶外的高馬尾,她抱着的便當盒蓋子是透明的,蘇鹽看見最上面那盒裝的好像是金槍魚壽司。
李荷從蘇鹽的表情得出答案。
她撇一下嘴,“真沒意思。”
她轉過臉,過了幾秒,又轉回來。
“我帶我男朋友去的,你别誤會。”
微微揚起下巴,語氣乖張,維持着自己的驕傲。
蘇鹽微怔,然後很配合地點了下頭。
“恭喜。”
李荷:“……神經。”
電梯門開,李荷直接就跟着前邊的人出去了。
蘇鹽沒提醒她還沒到樓層。
回到房間,蘇鹽自顧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拆外賣袋。
吃完外賣,還真睡了一覺。
沒定鬧鐘,醒來發現屋裡的光線偏暗,轉頭看見窗外的西邊天晚霞正盛。
她坐起來些,倚在床頭打開手機微信。
把一些緊急的消息回複了,然後點開朋友圈。
顧琳的朋友圈很活躍,每天三到五條不等,發生活,發“野·橋”,發霍東衍,總之什麼都發。
蘇鹽指尖往下滑動屏幕,很快就看見顧琳二十多分鐘前發的海邊落日九宮格,周圍八張都是純風景照,中間那張有人物入鏡,蘇鹽點開放大了看。
照片裡,西邊的落日将海水暈染成粼粼粉紫色,純白色沙灘呈弧線蜿蜒連接起遠處的錯落屋宇,近處三頂帳篷搭成三角形,圍起中間的一堆篝火,淡橘色火焰映照着旁邊三三兩兩或站或立的人群。
顧琳勾着霍東衍親吻一起站在C位,兩個打扮入時的女性友人一左一右站在他們身側做出誇張羨慕的表情,旁邊三五人則圍着笑看,李荷和一個陌生男人也在其中,看樣子這個長相文氣的年輕男人就是她新交的男朋友。
稍遠一點……
稍遠一點的地方,聞迦汀立在逆光的帳篷旁,身邊一個穿鵝黃色棒球裙配白色緊身皮膚衣的年輕女孩,女孩的馬尾辮上紮一個大大的白色絲帶蝴蝶結,正擡起頭望着對面的男人,不知在說什麼好笑的事情,被鏡頭照到左眼彎成了月勾。
聞迦汀在聽,也或者沒在聽,單手夾着煙,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微微偏離,将眼前的女孩和另一邊
蘇鹽不錯過照片上每一個人,獨獨找不到聞迦汀。
不死心,兩指并用放大照片,連遠點的路人也不放過。
然而看過每一個人的臉後,她确定聞迦汀不在照片裡。
叉掉照片,然後才反應過來有人入鏡,也得有人拍才行。
也許,聞迦汀是掌鏡者?
蘇鹽思緒飄飛。
倒是有些被這些九宮格照片裡的景色打動,但她并不後悔拒絕顧琳。
起來從櫃子裡找了把挂面,從冰箱裡掏出一把要蔫不蔫的油麥菜,用托盤端着去五樓公共廚房給自己煮了碗清水面吃。
之後上樓窩在沙發裡找電影看,奇怪,找來找去,最後點開的還是那部《情人》。
屋子裡沒開燈,電腦屏幕躍動的光影映在沙發背後的牆上和蘇鹽的臉上。
她單腿支起,下巴墊在膝蓋上,一動不動地看着電影裡的男女主角在那間東南亞格調的房間裡或喜或悲。
片尾曲響起的時候,飯團前腿搭在蘇鹽的腿上,拉長身體湊上來嗅她的臉。
“幹什麼……”蘇鹽被她冰涼鼻尖碰到,覺得癢往後躲了一下。
下意識擡手摸臉,才發現是濕的。
她在晦暗的光線裡看着指尖那點不仔細看就要蒸發掉的水光,自嘲笑了下,胡亂抽了兩張紙巾抹了把臉,關上電腦,抱起飯團縮進真實、永遠寬容她的被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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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一早,蘇鹽還在把車開去門店打卡的路上,卡在前面支架上的手機就跟中了病毒一樣,連響帶顫,沒完沒了。
雖然自感車技有進步,蘇鹽還是秉承安全至上的原則,并不打算分心去理會。
但是老于打來電話,一個不接就打兩個,憑鈴聲就能判斷出他勢必打到蘇鹽接為止的決心。
蘇鹽隻得眼疾手快空出一隻手點了接聽和免疫鍵。
“蘇總恭喜啊!什麼也别說,今天中午的飯必須你請!”
蘇鹽一愣,“恭喜什——晉級名單出來了?!”
“是拟晉級名單!不過都一樣!”老于哼哼道,“咱們大區就兩個人,不過你是連晉兩級,從R4到R6。下半年不出意外的話,你就升S級,有競選總監的資格了。”
“嗯。”
蘇鹽語調不起波瀾,握住方向盤的手卻用了全力。
自從調來海城之後的種種工作場景、熬過的每一個夜、組織店東和經紀人開的每一個會……像是一塊塊自重不可小觑的石塊,壘在她的心頭。
這個瞬間忽地灰飛煙滅,在清晨的陽光下化成星星齑粉。
輕舟已過萬重山。
蘇鹽第一次真切共鳴了這句詩。
“你别隻管自己行不?”老于不滿蘇鹽的平淡反應,“你倒是問問咱大區晉級的另一個棟梁之材是誰啊!”
蘇鹽笑出了聲,“恭喜!”
“……”老于連啧好幾聲,“沒勁。”
蘇鹽想說的是,你都這樣問了,想猜不中都難。
别看老于嘴欠,看似不着調,實際上因為拿捏了人情世故,他既能向上管理,又能和店東、經紀人們稱兄道弟,和蘇鹽的苦幹路線不一樣,老于奉行的是酒桌文化。
“但是中午還是你請,說定了!歐啦!”
老于挂了電話,根本不給蘇鹽說不的機會。
但人逢喜事精神爽,蘇鹽也樂于請客。
她把車開到了門店附近,打完卡之後,就坐在車裡點開美諾大群裡新鮮出爐的上半年拟晉級名單。
雖然已經從老于口中知道了好消息,但真的親眼看見自己的名字在其中,那種欣喜的感覺還是把她托向了雲端。
她第一時間把有自己名字的官方拟晉級名單截圖留念。
晚上下了班之後去逛超市,在貨架上挑了兩瓶據說是原裝進口的果啤和飯團愛吃的罐頭,回公寓抱着貓一起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