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也像那個剛才被他按了關機鍵的吹風機一樣停下了，他眼神暗了暗，閉上了嘴，唇線抿得僵直，什麼也沒再說了，直接起身離開了卧室。

童煜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愣着看顧君也走出了卧室這才醒過來，手機上的信息也顧不得看了，直接就追了出去，正好看到顧君也關上次卧的門。

他連忙跑過去，一擰門把手，門居然沒鎖，連忙就進去了。

房間裡隻點着一盞昏暗的床頭燈，顧君也脫了鞋上床，童煜一個健步竄上床去，腳上的拖鞋都飛起來了。

他撲過去抱住顧君也，撒嬌着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顧君也似乎很疲憊，聲音沉沉的：“我知道，我沒生你的氣，你不用道歉。”

童煜三歲那年，顧君也十三歲，四個綁匪綁架了顧家大少爺，準備索要千萬贖金，顧君也用童煜偷偷放在他身上的智能手表求救，被童家夫婦接聽到，第一個趕了過去，最後顧君也獲了救，但童家夫婦卻雙雙死在了綁匪手裡，雖然最後綁匪也死了，但隻有三歲的童煜也從此沒有了父母。

童煜仍然抱着他沒撒手：“君也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自從十歲那年，顧君也搬出老宅不再和他一起睡，童煜氣不過就沒再這麼喊過他了，隻有在犯了錯找他撒嬌的時候才會這麼喊。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顧君也擡眼看他，眼裡沒有生氣也沒有憤怒，酒店裡空調開得很足，他拉開被子将他裹進來，怕把他吹涼着了。

“你這麼說就是生氣了，我都道歉了，不準生氣了。”童煜一個翻身跨坐到顧君也身上，絲毫沒有覺得自己這個姿勢有什麼不妥，還伸手擺正他的臉，讓他直視他。

顧君也早就習慣了他在他面前沒有邊界感，但是随着他慢慢長大，有些習慣哪怕他不介意，但勢必也要糾正：“下來。”

“你看，你就是生氣了。” 童煜不但沒下來，雙腿反而夾的更緊，還伸手揉搓着他的臉，想把他臉上的疲憊和嚴肅都揉走，揉了一會兒又伸出兩根食指戳在他嘴角，硬生生往上扯出一個弧度：“對不起嘛，我說錯話了，别生氣了。”

顧君也一向拿他沒辦法，任他的手在自己臉上像搓一塊橡皮泥一樣搓，把英俊的五官都揉得亂七八糟，臉皮都被搓紅了一塊，最後隻是伸手扶着他的腰把他往上推了一下，避開了危險地帶，讓他從跨上移到他腹肌上：“沒生氣，别揉了。”

童煜的手指終于是從他臉上松開了，但還是拿手捧着他的臉：“真的？”

顧君也“嗯”了一聲。

童煜靠近過去一點，仔細看他臉上的表情，暖黃的燈光讓他平時鋒利的眉目都顯得溫和了許多，确實沒有生氣的樣子，這才坐在他身上晃了兩下，也笑起來。

顧君也手臂微微用了點力把他從自己身上挪下來，童煜躺在他身邊，看了一眼旁邊那盞散發着暖黃光芒的昏暗小燈。

那次綁架事件中，顧君也被撞到了頭部，出現過短暫的失明現象，以至于到現在他睡覺都會開着一盞燈，其實童煜知道，顧君也内心裡一直在自責，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的父母，小時候不懂，現在他慢慢地就懂了顧君也曾經說過的，要照顧他一輩子是出于什麼原因。

大家好像也公認了這是應該的，但童煜每每想到這個原因，總是有種說不出來的郁悶。

不多，一點點，但每次都會讓他有點不舒服。

收回思緒，童煜側過臉去看顧君也，正好撞上顧君也看過來的目光。

優越的眉骨和鼻梁讓他的眼窩顯得很深，光線不明的時候眼睛就會落在陰影裡，而顯得深邃而冷漠。他的眼珠很黑，但看過來的時，可能正好映着這邊的燈光，讓本來應該深冷的黑裡透出了一點溫潤的光亮，像是深潭裡的一顆夜明珠，亮得很溫柔。

但隻一秒，顧君也就移開了目光。

童煜忽然間就沒有了任何出去的欲望，剛才答應周嘉言一方面是出于面子，不想讓他們看扁自己，一方面是想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但是真的對于出去所謂的狂歡他現在發現自己好像沒那麼向往。

童煜問他：“現在幾點了？”

顧君也按了一下枕頭邊上的手機：“還有二十分鐘到十二點。”

“今天我過生日，你早上說過，今天我最大，今晚一起睡！”童煜不容反駁地鑽進被子裡，直接橫過手臂摟住了顧君也的腰，手指還抓緊了他的睡衣，兩條腿也直接絞上了他的腿，像條賴皮蛇一樣纏在了顧君也身上。

童煜從小就很依賴他，别的小孩子六七歲就要分房了，他們一直到十歲還在一起睡，童爺爺說了幾句，童煜就鬧，然後顧君也再去哄，最後就是向童煜妥協，幾乎是一直在重複這個模式，直到顧君也搬出老宅，而近一年，顧君也就是回老宅也沒再和他一起睡過。

“不行，你已經十五歲了，不是五歲。”顧君也很無奈，他現在已經不适合和他一起睡了。

“一言九鼎，今天我生日，我最大。”

“那睡十五分鐘，你回去。”

童煜生氣了，還張嘴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腿絞的更緊了。

顧君也拿這個小霸王沒辦法，畢竟是自己慣出來的，而且今天是他生日，他内心裡找了個理由。

生日壽星最大，最後一點時間，别讓他不高興。

“每次和我一起睡你就會關燈，你想要留燈可以留着。”

“睡覺的時候有光線會影響激素分泌，不長個兒。”

黑暗中被子裡動了一下，顧君也帶着笑的一聲悶哼，然後響起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

“顧君也，我一定會長得比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