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想到顧君也會拒絕的這麼幹脆，童煜突然有短暫的一陣心慌，其實那天在飯桌上，在顧君也說出“我确定”三個字的時候，他和梁心蕊的感覺是一樣的，那種笃定，隻會發生在有答案的人身上，所以才會斷絕其它的一切可能，隻是當時被顧君也一打岔，他又忘了。

難道顧君也有喜歡的人？

想到這種可能，又讓他聯想到嚴方珞說的話，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手機：“你真的是去工作嗎？”

顧君也這次沒有遲疑，隻是有點疑問：“當然是工作。”

童煜在聽到他的回答後稍稍冷靜下來一點，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顧爺爺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還讓四心過來，而且顧君也也沒有瞞着他們的理由。

童煜慢慢放松下來，靠回沙發上，硬來行不通，就來軟的，他手指摳着的軟墊的繡紋，聲音也低下去：“那你讓我一個人玩什麼啊，讓我和爺爺下圍棋嗎？”

他一示弱撒嬌，顧君也就忍不住想要退讓，從小到大都這樣，在别人那裡是圍牆高築，不讓人靠近一步，到了童煜這裡就是一退再退，底線都扔進太平洋。

“我讓管家給你安排了海上項目。”顧君也走出房間，站上寬闊的陽台上，白天的時候視野極好，這裡可以直接眺望一望無際的大海，本來已經做好決定了，但還是忍不住又說了幾句：“注意穿防曬衣，下水之後要馬上回來把裸露的皮膚做曬後處理。”

童煜本來聽到前面一句還神情萎靡，但聽到後面兩句唇角又勾了起來，他放松身體，把手機開了免提，扔到床上，自己也撲了上去，故意說：“太麻煩了，又要抹一堆東西，我是個男的，沒必要那麼嬌氣。”

顧君也忍了又忍，最終說：“不是嬌不嬌氣，曬傷了疼的是你。”

“是啊，每次曬傷都好疼啊，還脫皮。”

“你自己都知道，就不要嫌麻煩。”

“就是很麻煩啊，不想弄，而且别人去海邊都隻穿個花褲衩，我還要裹那麼嚴實，十一太陽也沒那麼大了，應該不會曬傷。”

“不行，海邊紫外線更強烈。”

“知道了知道了。”童煜終于又感覺到那種莫名的聯結，就像有一根線，一頭撰在他手裡，一頭系在顧君也身上，他隻要稍一用力，就能感覺到另一頭那個人的存在。

這讓他很安心，他得意地晃着頭，明明離電話很近，卻故意壓底聲音，用手機可以收音到的音量嘀咕：“反正你又看不到。”

顧君也聽得出來這一聲是故意的，小混蛋就像姜太公，把一隻沒有彎的魚鈎放到了他面前，還不斷拽着那根系着鈎的線。

來啊來啊來啊。

黑夜裡看不到海，隻聽得到風中海浪不斷湧動的浪潮聲，推起，又落下，他抓着欄杆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後還是像條隻有七秒記憶的愚蠢金魚一樣咬了鈎：“我挪出兩天。”

雖然電話裡說的是挪出兩天，但實際上除了去現場的那兩天，其它五天的時間都和童煜在一起，童煜很喜歡海，有些太刺激的項目他不敢玩，但很喜歡在浮潛和揀海玻璃。

每次揀海玻璃都會揀很多，然後在沙灘上再舉行一次海玻璃選美大賽，把最漂亮的揀回去。

而浮潛則是必玩，這周圍的淺海早就都看過了，但每次來，隻要天氣好的時候，他都要再去看一遍，玩一遍。

海平面泛起珍珠色的晨光，翡翠色海水帶起雪一般的細膩泡沫，一波一波慢慢推向沙灘，這片是屬于私人海灘，當初雲栖半島在選址時，就選的一片還未開發過的區域，以保證海水的質量，而且每年光是海水的防污和處理就已經是一筆無比高昂的費用，而作為高端酒店的定位，在設計時，就已經圈起一片不對外開放的私人海灘，而這一片，更是在顧家來度假時直接會被劃為顧家的私人海灘。

“看三點鐘方向。”

兩人在都戴着面罩不能說話，顧君也貼着身邊童煜，做了一個手勢。

陽光穿透六米深的玻璃水，成群的藍鳍鲳正在啃食珊瑚縫隙裡的藻類，銀鱗翻動時如同撒落海底的錫箔紙。

童煜熟練地摸起挂在脖子上的水下相機，連着拍了好多張，然後伸手摸了摸顧君也的手臂，又對他比了個Ye的手勢，這是拍照的意思。

顧君也拿起自己脖子上的相機，給他和藍鳍鲳拍了幾張漂亮的合影。

鏡頭裡的少年笑彎眼，還有在海水中這個角度顯得格外白皙修長的手臂和長腿，顧君也想到帶童煜第一次下海浮潛的時候，童煜才七歲，他們在珊瑚礁背面發現了沉船殘骸，還看到了透明的水母，童煜興奮的不行，激動的就直接往那邊遊，差點被水流推向了鋒利的船體鐵架，多虧顧君也急時拉住了他。

現在的童煜已經很熟練地可以查覺到水流的動向，也知道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東西不可以随便碰。

正午漲潮前回到沙灘，童煜的運動短褲兜裡叮當作響。顧君也拿浴巾裹住他，看着他倒出十幾枚海玻璃。橄榄綠應該是啤酒瓶碎片，奶白色的可能是漂流了幾十年的藥瓶殘骸，最漂亮的是一枚钴藍色三角玻璃。

童煜興奮地拿着這個放在陽光下看，激動的眼睛都紅了，直接跳了起來：“快看，哥，你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