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蘇荔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在數不清第幾次翻身過後,蘇荔認命的歎了一口氣,幹脆老老實實地平躺着。
許是白日裡太過熱鬧的緣故,現下獨自在這無邊的黑夜中反而顯得寂寥。
蘇荔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帶着不知緣由的煩躁。明明已經有了困意,但就是無法靜下心來。
又過去一刻鐘,蘇荔決定去外面走走,走累了興許就能睡着了。
說走就走,蘇荔快速地穿好衣服,下床,推門。
一切都完美的無可挑剔,除了從前廳傳來過的一絲昏暗燈光。
蘇荔垂下眼眸,在猶豫要不要過去。她其實已經猜到裡面的人是誰了,甚至說是非常确定。
就在蘇荔低着頭遲疑之際,她忽然發覺自己腳下的影子開始變得明顯。
蘇荔擡頭張望,陣陣寒風吹起她耳邊的碎發,也将厚厚的雲朵帶離原本的位置,露出一輪皎潔的彎月,正懸挂在上空。
她維持着仰頭的姿勢看了許久,直到脖頸逐漸酸痛,蘇荔才動身離去。
謝謹拿起酒壇倒了一碗酒,隻是倒了半天也隻填滿半碗。謝謹緊緊地抿了下薄唇,眉宇間全是不耐。
随即重重地将酒壇放下,視線鎖定在櫃台後面的酒壇,此時的謝謹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一樣,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不過謝謹還尚存些理智,沒有直接抱着酒壇喝,而是拿回來重新倒在碗裡。
蘇荔一進來就看到謝謹這副悶頭灌酒的模樣。
她剛前進了一步,謝謹銳利的目光便緊跟着掃了過來,眼神裡帶着狠厲和防備。
待謝謹看清蘇荔的臉後愣住,手中拿着的碗也不自覺地從手中滑落,一聲輕響過後落在桌上。
蘇荔倒是沒有被吓住,隻是感到意外。
謝謹的臉已經帶有紅暈,眼中的兇狠褪去,眼神也不似往日的清亮,很明顯是喝醉了。
但謝謹還是在極短的時間察覺到了蘇荔的存在,即便蘇荔已經很小心了。
謝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的失态,緊張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在何處了。
蘇荔發覺謝謹的尴尬,漫不經心的走過來,主動問道,“我睡不着,你也是嗎?”
“嗯。”謝謹低着頭。
“喝酒有用嗎?”蘇荔輕挑了下眉,接着問道。
謝謹擡頭看向蘇荔,試圖找尋蘇荔的意圖。
隻可惜找尋無果,蘇荔表現得非常坦然,似乎隻是好奇。
謝謹也不懂蘇荔想做什麼。
猶豫許久,謝謹還是點了點頭,“有吧。”
“既然有用,我也來試試。”蘇荔似乎就在等謝謹這句話一樣,尾音上揚,有着計謀得逞的輕快。
蘇荔沒有用碗,而是另拿了個小茶杯倒了滿滿一杯。不過和謝謹面前的酒碗一比,多少有些不夠看了。
見謝謹一直盯着茶杯,蘇荔輕咳一聲,努力為自己辯解道,“我還從未飲酒過,先淺嘗一下。”
謝謹一聽想要伸手拿走茶杯,但是蘇荔的動作比他更快。一仰頭,就将杯裡的酒喝個幹淨。
“斯哈,好辣!”蘇荔的臉瞬間皺在一起,還不忘擡手嫌棄地将酒壇推遠了些。
有種眼不見為淨的意味在。
謝謹先是手忙腳亂地倒了一杯水回來,待看見蘇荔的小動作時,主動将酒壇搬走。
蘇荔其實酒量還不錯,反正不應該是現在這樣一杯就倒。
但她有些暈暈的,想不明白具體的原因。
隻見蘇荔費力地用手支着腦袋,手肘抵在桌子上。扭着胳膊調整了半天,才找到既舒服又不累人的姿勢,身體也随即軟軟的倚靠在桌上。
很奇怪的感覺,蘇荔可以清晰的感知周圍的一切,但僅僅是感知而已,在下一步就沒有了,大腦一片空白。
忘記了自己過來的原因,忘記了剛剛喝酒的原因。
蘇荔隻能慢慢的回憶。
喝過酒的蘇荔膽子也大了不少,她蹙着秀美盯着謝謹的臉。
謝謹注意到蘇荔火熱的視線,逐漸變得坐立難安。
“你是想你家人了嗎?”蘇荔忽然說道,“我也想他們了,我好想回去。”
謝謹以為蘇荔說的是蘇守真和林雁,便沒在意。或者說他是被引得陷入到回憶之中,完全忽略了蘇荔言語中的漏洞。
他也醉了。
“想,很想。”謝謹眼神開始遊離,不知道在看着哪裡,嘴裡喃喃地說道。
蘇荔飄遠的思緒逐漸回籠。
她換了個姿勢,把頭輕輕放在交疊在桌面的手臂上,并面朝着謝謹的方向。
“你真是來尋親的嗎?”蘇荔問。
“不是。”謝謹将碗中剩下的酒一口全喝了。
“所以當時我猜對了?”蘇荔有些激動,眼睛亮亮的,像是星星在一閃一閃。
“我就說你絕對不簡單,不僅敢夜闖縣令府,甚至官兵在滿大街搜尋你的時候,還三番五次地正大光明進去。”
蘇荔越說越起勁,将一切蛛絲馬迹全部聯系了起來。
謝謹驟然拉近距離,直視着蘇荔的眼睛,緩緩吐出兩個字,“蘇荔。”
“什麼?”說着蘇荔眨巴了下眼睛,像是在掩蓋着什麼。
“我有個故事你想聽嗎?”
後來蘇荔回憶起這一刻的謝謹,眼睛裡似有萬千星辰,迫使蘇荔好奇地去探索。
“故事?好啊!”蘇荔說。
謝謹說不清心裡的想法,隻知道要說出來,把一切都說出來。
蘇荔微薄的醉意,在謝謹漫長的傾訴中徹底褪去。
謝謹依舊自顧自的說着,全然沒有注意到蘇荔越發認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