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并肩站在後院屋檐下,連成線的雨水自瓦當末端争相落地,天色漸漸暗下來,雨卻沒有要停的意思。
簡從生身穿的外套稀稀拉拉地滴着水,好在裡面的衛衣還算給力,不至于讓這位臉比命重要的人顔面盡失。
但時景煥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他的襯衫盡數被淋濕,本就偏暗的藍色變得更加深沉。這片深沉的藍色混着傷口緊貼胸膛,随着他擡手整理衣袖的動作勾勒出緊實的肌肉線條,不時還有殘留的雨水順着溝壑處滴下來,重重砸在地上。
悶葫蘆還是有些姿色的,簡從生在心中給予肯定。
略有姿色的時景煥并不清楚冠冕堂皇的簡老師心中所想,隻是一味地低頭擰着襯衫上的雨水。
簡從生問:“我們要在這兒等雨停?”
“我怎麼感覺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啊。”胡毅喃喃道。
“想去踩水就直說,”時景煥掀起眼皮,一連串的不順心讓他周遭的氣壓降到了谷底,“去吧佩奇。”
簡從生:“……”
這貨吃什麼槍藥了。
這下胡毅也不敢說話了,氣氛又回到第一次見到時景煥的沉重。
棧界内天黑得很快,不一會兒就陷入暗色當中,總是停在屋檐下躲雨也不是個辦法,大家商量之後還是決定去“踩水”,轉身就進房找傘。
誰知道這老宅院看着是大戶人家,卻連個正兒八經的雨傘都沒有,他們來回翻找半天才堪堪找到兩把勉強能用的油紙傘,邊角還皺皺巴巴得看着欲裂未裂,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衆人盯着破破爛爛的雨傘,陷入了沉默。
“我建議讓傘效用最大化,”簡從生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知道的,自小我就體弱多病,再淋點雨就真的要發燒了……”
說着他還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
時景煥面無表情:“我不知道。”
最終某位“體弱多病”的選手也沒興趣再開玩笑。胡毅跟餘佳簡撐着一把傘,而他們兩個一米八幾大高個并肩擠在傘下,每走一段路就抖落幾滴雨在肩膀上,就這樣靠着走廊和一把破油紙傘前進,“跋山涉水”地回到了休息的房間。
油紙傘以不屈的姿态強撐着收不完全,孤零零地躺在外面。
房間内彌漫着陰冷的味道,時景煥半邊肩膀又被淋得不成樣子,雨水順着脖頸流淌在鎖骨上,而簡從生的朝外的一側卻幾乎沒沾濕。
偏房隻有一個浴室,還是最不先進的先燒熱水倒進去的大浴桶,簡從生站在浴桶旁邊思想鬥争了半天,最終還是艱難地決定洗個涼水澡。
反正眼睛一閉一睜也就洗完了,總比燒熱水簡單。
于是洗完澡的簡從生哆哆嗦嗦地裹着浴巾,身體很誠實地鑽到了被窩裡。
同樣洗冷水澡的時景煥倒是沒那麼大反應,提着兩桶水就洗了起來,咬着牙完全不帶哆嗦的,但他沒想到還有另外的災難等着——從井裡打出來的水竟然有斷發,血水差一點就淋到他身上。
見鬼,他竟然能看到鬼了。
時景煥面無表情地無視桶裡的水鬼,還沒等說話就連桶帶水整個扔到了窗戶外面,華麗轉身留下個背影。
水鬼:“……”
時景煥洗完澡出來之後也沒提起這事,隻是雲淡風輕地包紮肩膀上的傷口。
水珠順着他脊背的凹陷滑下,簡從生終于意識到了些許不對勁,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悶聲開口:“溫馨提示一下,洗完澡最好穿點衣服,不然關鍵時刻來不及逃命。”
簡從生正人君子地結束發言之後,還不要臉地補充了一句:“不客氣。”
時景煥:“……”
某位經驗頗豐的悶葫蘆對此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沒把話放在心上,然而當晚就吃了教訓。
*
簡從生與立在床邊的詭怪對視了兩秒,屏住氣推醒了還在睡覺的時景煥。
于是兩個人睡眼朦胧地看着被做成折肢人二号的岑立,二話不說就把被子蒙到了他頭上,這倆人連外套都來不及套上就奪門而出,活像是在田徑賽跑——跑輸了就要跟岑立當同事哦。
“靠啊……這踏馬的是流水線生産嗎?怎麼才死就成這鬼樣子了!”簡從生累了一天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跑路的同時也不忘發表獲獎感言。
好在岑立被做成折肢人的時間不長,跑起來還像是沒跟四肢打好招呼,都不需要人下絆子就能把自己踉跄個半死,一時半會兒也追不上來。
時景煥慌亂隻扯了件半幹的t恤内搭,三兩下就套在了身上,手上還捏着沒寫完的鎮異符——簡從生可能是大逃亡玩慣了,完全沒想起來這茬子事。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後半夜雨已經停了,不然兩人又得淪為落湯雞。
興許是下過雨,天上的月亮格外明亮,地面上的積水倒映出兩人的身影,夜靜得讓人發慌。
繞了大半圈後,簡從生也沒了睡意,但時景煥跟什麼事都沒發生般,有模有樣地在房門前貼了副鎮異符“對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