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就像黑色的舞台幕布,遮住所有的光,白日的好戲已經落幕。
但天已經黑透了,透出皎皎明月,淡淡的光照在舞台上,戲又開場了。
面前偌大的房子沒有一點燈光,陳豔在院子裡徘徊了很久,還是沒有推開門。
手機特别關心聲響起,是關于方清陽的消息。
她立馬掏出手機,松了一口氣,找到了一個暫時不用進去的理由,就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是她的表姐的消息。
陳柔:<今天有幾個人要揍方清陽。>
一顆大石頭砸進陳豔心中,懸在正中間,不上不下,她立馬啪啪啪打下幾個字:<他還好嗎?有什麼事情沒有。>
陳柔:<你打字那麼快呢?給我點打字的時間。>
立言:<好,你說吧,說詳細一點。>
陳柔:<确實有人要揍他,不過他好像交到了幾個好朋友來着,有兩個男孩子無意聽到了,就保護了他。跟着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我們班的一個女孩子,看着好像和他也認識。你放心吧,他交到這幾個好朋友,就不會被欺負。其中有一個男孩子,去年見義勇為,還保護了同學,我們班的那個女孩子,很會說話,都是好孩子,你放心吧。>
陳豔心中的大石頭落下,交到好朋友就好,那就重新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她快速敲下幾個字:“姐,你以後不用特意打聽他的消息了,除非他有什麼危險,其他的事也不用告訴我了。”
陳柔:<怎麼了?>
立言:<不應該再困住他了,該讓他去享受自己的人生了。>
陳柔:<感悟頗深啊,行,我知道了。>
陳豔收起來手機,整理了下儀容,平複好心情,推開門走了進去。
封閉的門被推開,月光一點點照進來,昏暗中來了微弱的光。
光雖然暗,但聊勝于無。
一個頭皮披散着、眼睛紅腫的女人蹲坐在門口盯着她走進來。
哪怕空間足夠暗,陳豔還是清晰地感受得到,這道視線和死寂的環境一起壓向她,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陳豔飛快打開燈,笑着說道:“阿麗,怎麼不開燈。”
李麗沒有回答,她固執地盯着陳豔的眼睛說道:“清陽人呢?”
“他去上學了,今天是他們開學的日子。”
“你知道我什麼意思,你答應我今天會帶他回來見我的。”後面半句話已經哽咽。
陳豔慢慢地蹲下去,伸開雙手把這個瘋子一樣的女人抱住,再一點點收緊:“阿麗,清陽他過得很好,我們不要再去打擾他好嗎?”
“怎麼會好?他怎麼會好?他是我的兒子,我離開了他六年,他就差點死了。”李麗紅腫的眼睛裡又流下眼淚,浸濕了陳豔的衣服,她祈求道:“阿豔,你帶我見他好嗎,這個世界上隻有我愛他了,他一個人在外面會吃很多苦的,阿豔,你帶我去見他好嗎?”
陳豔把她抱得更緊了:“放過他好嗎?你的愛沒有救到他,更像個籠子,會把他活活困死的,放他出去,他會真正活過來。”
懷裡的人頓了下,陳豔抱得更加用力。
李麗大哭起來,緊緊握住陳豔的手:“阿豔,我到底要怎麼做,你說,我還要怎麼做,我為他放棄了那麼多啊,我為了他甘願回到西山啊。”
陳豔繼續說道:“可是這一切都是你做的選擇,我們需要為我們的選擇負責,但他沒有義務為你的選擇負責。既然是為了他,那麼這一次,就真正遵循他的意願,為他放棄一次,好嗎?放棄你的執着,還他一個自由。”
陳豔用頭蹭了蹭懷裡的人:“阿麗,我會永遠愛你的,我會永遠陪着你的,清陽也交到了屬于他的朋友,他有了關心在意他的人,未來很長,他會照顧好自己。”
“會嗎?”懷裡的女人急迫問道。
一陣狂風從還沒來得及關上的門吹進來,将陳豔的衣角吹向前,她也流下了一滴淚,落在衣角上,很快暈開,沒有聲響,她盡力保持着聲音不顫抖地說出:“會的。我今天去看他,他過得很好。”
懷裡的人還在痛哭,陳豔小心翼翼地為她整理亂糟糟的頭發。
窗外下起了淅淅小雨,透過風打到了陳豔的後背上,也打在窗戶上,發出“怦—怦—怦”的聲響。
“怦—怦—怦”
“怦—怦—怦”
馬成功虔誠地一下下地磕在地上,額頭碰到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音。
直到第三下,他用盡力氣擡頭看着牆上的照片,已然淚流滿面。
他擡手想要擦掉眼淚,發現怎麼也擦不盡,最後幹脆捂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