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頭,誰關心城陽侯府有沒有貪贓枉法呢?
沒想到,他是老實了,可許路明沒有。
許路明都自身難保了,還有閑心來管自己的事兒。
齊王冷哼一聲,出列質問:“許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我一舉一動皆是照章辦事,奉的是父皇的聖旨和宰輔相公的條令。你可是對朝廷不滿?”
許路明豈會怕齊王?
他四平八穩地說:“齊王此舉可是陷官家與重臣于不義?九州萬方都是官家的子民,難道是官家這個作君父的,為了修建行宮,貪圖享樂,才讓子民們無家可歸嗎?而我朝這些國家柱石,忠心耿耿的臣子們,也眼睜睜地看着君父蒙羞,卻閉口不言嗎?”
對啊!齊王差點兒脫口而出。
危機關頭,幸好忍住了。
他是忍住了,可别人卻忍不住了。
有人說:“許路明你罵誰呢?少在這裡陰陽怪氣的。官家建行宮之事一早就在朝堂之上議論過,你有意見當時就可以提嗎,現在裝什麼事後諸葛亮?”
許路明反駁,“當日我不在,否則哪裡由得你們欺瞞君父!”
你不在就對了,特意挑你不在的時候加急辦的。
又有人說:“誰讓你不在?怪誰?難道你許路明不在,我等就不議事了?朝廷就不辦公了嗎?”
“就是。再說了,如今四海承平,國庫充實,官家修一個小小的行宮又能怎麼樣?”
此言一出,就用不着許路明出手了,自有尊奉聖人之言的小禦史跳了出來。
他洋洋灑灑,當堂做了一篇疏賦,直指官家有了桀纣窮奢極欲之心。又說臣子中間出了壞人啊,君父有錯,不僅不加以匡正,甚至還縱容,逢君之惡,實在罪該萬死。
說着說着,兩邊就罵了起來。進而演變成一齊罵官家。
沒辦法,誰敢承擔逢君之惡這樣大的帽子呀?
為了臣工們的名聲,隻好請官家去死了。
官家隻好說:“此朕之罪也。”
又期期艾艾地把這件事扣在了齊王的頭上。
說他老人家原本隻是想把前朝的行宮稍微休整一番,沒有大動幹戈的意思。誰知道齊王會錯了意,宮殿那是越修越大,百姓自然也就越遷越多了。
齊王目瞪口呆,眼見着這頂黑鍋在外面傳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腦袋上。
不是,爹呀!不是你一直嫌棄房子小嗎,不是你親手畫了新圖紙給我,暗示我把行宮修大一點兒嗎?怎麼還能翻臉不認賬呢?
要不是你是我親爹,我,我,我早晚打死你!
這下清楚了,上頭的心意是好的,都是下邊兒執行壞了。
臣工們于是同仇敵忾聯手參齊王。連太子和晉王都渾水摸魚,痛打落水狗了。
官家知道兒子是替自己背了黑鍋,也不忍心重罰,罰俸一年了事。
罰酒三杯,這事兒也就算是過去了。
隻是天也不早了,早朝也該散了。
大家都回衙門辦公去了,而齊王委屈巴巴地去找老父親訴苦了。
“父皇,兒臣冤枉啊!為了打發那些百姓,兒臣還倒貼了許多安家費呢!”
“四郎,朕知道你的忠心。你且安心辦差,朕不會虧待你的。”
齊王得了他爹兩句貼心話,便打道回府了。
隻是他心裡恨上了許路明。一個沽名釣譽的老混蛋,仗着一本聖人之言,就以為自己金身不破了。怎麼,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真把自己當閻王,可以随意審判别人了嗎?
而被他記恨的許路明勤勤懇懇看了一天的奏章,按時回家了。
他看着意氣風發的女兒,歎了一口氣,“大妞,你真想當官嗎?”
許回用力地點點頭,“爹爹既然讓我懂得了聖人之言,我怎麼能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呢?我不求功名利祿,唯願為百姓效死。”
許路明又說:“但他們不會同意的。你已經證明了自己,不若算了。”
許回隻說:“我所言所行,全部符合律法,符合禮節,誰不願意?”
在許路明眼中,女兒比自己還要迂腐闆正,他真擔心女兒心願落空,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那樣的事,如果再來一次,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許路明又歎了一口氣,“也罷。”
許路明暗中做了打算。
又囑咐女兒,“去看看吳媽飯做好了沒有。”
許回脆聲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