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雖然隻有兩個人守着門,可這一刻,她們的氣勢遠勝過齊王府的十幾個人。
長史竟被震住了。
便是圍觀的這些百姓也受到了感染,反而生出了微弱的勇氣,衆志成城,一齊對着王府衆人怒目而視。
他們厭惡欺壓百姓的權貴,這不錯。可齊王府的下人不是普通百姓,有時他們比權貴更惡。百姓明白了這一點,心裡的天平自然傾斜了。
長史明白,這會兒他要是不敢接這個話,不敢跟許回對簿公堂,那就徹底輸了。
于是他強撐着答應了。
“好,許娘子,咱們就去府衙走一遭,也請諸位做個見證。”
于是乎,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府衙去了。
長史留了個心眼,他一面拖慢行程,一面派人前去禀報齊王,順便取些銀票打點關系。
報信人騎馬來回,腳程快,正好趕上了。
長史摸着懷裡剛剛送來的銀票,内心大定。
“許娘子,一會兒就要過堂了,你現在承認還來得及。”
許回輕輕一笑,“多謝大人好意,然而我沒什麼可恐懼的。”
不一會兒,兩人被帶上了衙門,知府大人也出來斷案了。
知府大人望着堂下站着的兩夥人,心裡發苦。他是真不願意蹚着一趟渾水!
一邊是齊王,一邊是禦史大夫,哪個他也得罪不起呀!
況且,許回有功名在身,見官不跪。而那王府的下人,大多有品級,說不準來的人說話比他還好使些。
隻是無奈,人已經來了,他也不能把他們轟走。
知府面露難色,戰戰兢兢地問話,“誰是苦主?”
長史略一拱手,“啟禀大人,某是苦主。某乃是齊王府的長史,姓楊。”
“你有何冤情?”
“兩天前,為着官家賜婚,我們王爺給許家送了表禮。就在昨天,許娘子帶着人将一車禮物送回了王府的大門口,說是退還。隻是,許娘子一沒有交接,二沒有通傳,就這樣離開了。緊接着那車禮物竟不翼而飛了。王爺知道此事後,怪罪我等,讓我等将東西尋回來。我等心亂如麻,隻好先從自身查起,後發現竊賊不在王府。我等猜想,或許是許娘子趁着府裡守門的侍衛進去報信的工夫,将那一車禮物帶走了。請大人為我等做主!”
知府又問:“許氏,你作何解釋?”
許回也鞠了一躬,“大人。楊長史的話不對,一沒有人證,二沒有物證,他如何能斷定是我拿了财物?”
楊長史卻說:“除你之外,再無第二個生人到過王府,不是你又是誰?”
“前日長史前來送表禮的時候,我已經向長史傳達了許家的拒絕,而長史将東西放下就走,罔顧我的意願。因此,昨日一早,我便租了一輛驢車領着吳媽前去物歸原主。我将東西放下之時,齊王府守門的六個侍衛全部親眼瞧見了。随後我便和吳媽離開了,在街口的面攤和燒餅攤逗留了一炷香的工夫,此外再沒有去過其他地方。一路返回,路過菜市場,吳媽前去買菜,我将驢車歸還。一路上皆有人證。如果真是我拿的,一大車的紅綢彩盒怎麼能瞞住人呢?”
知府汗都下來了,沒想到齊王府做事如此不仔細,連僞證也不做了,空口白牙就敢當堂誣陷别人。
眼看着必須得罪一方了,他原本畏懼齊王府的權勢,預備拉偏架,暗中襄助他們的。畢竟許路明是君子,頂多上折子參他。可齊王就沒這麼光明磊落了,他也得替一家老小考慮呀!
哪知齊王府辦事沒有章法,盡落人口實。他若是在證據這樣确鑿的情況下,還堅持站在齊王一邊,那他的仕途也到頭了。
讀書人最看重的就是名聲。因着黨争下台的,終有官複原職的一天,再不濟來日史官也會秉筆直書,還他們一個公道。可若官聲壞了,那誰也提拔不了他!
兩害相權取其輕呀。他作為清流怎麼能畏懼一個藩王呢?他永遠同百姓站在一起,為了維護公平正義,不惜觸怒權貴。太偉大了,知府大人!
知府将利益得失擱在心裡滾過一遭,重新有了立場。
他拍了拍驚堂木,喝道:“楊長史,許氏所言絲絲入扣,沒有漏洞。你可服氣?”
楊長史憤憤不平,“小人不服!”
“好。楊長史,你既然懷疑是那許氏偷拿了财物,總要有證物。那财物,她要麼藏起來,要麼銷贓,總該有人看見,不可能掩人耳目,憑空消失了。來人,照許氏所言,去尋人證,将他們帶上堂來。另外,于鬧市各處張貼布告,懸賞知情人。若有人知道齊王府所失珍寶的下落,賞銀三兩。”
知府一聲令下,自有衙役前去找人。
誰料,有人比衙役的動作還快。大門口的圍觀群衆中間傳出了許多聲音。
“我看見許娘子空着手回來的。”“許娘子沒拿他們東西。”“那麼多寶貝往哪兒藏?”
楊長史自知不好,怒目而視,審視人群。
望着他那吃人的眼神,方才仗義執言的人都不說話了,往後頭躲去。
知府見楊長史毫不掩飾其氣焰嚣張,心裡不喜,大喊:“肅靜。”
眼瞅着圍觀群衆是指望不上了,隻好指望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