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咱們王妃可威風了,小朱舅爺都叫他收拾了。”
齊王府這人從朱典嘴裡挖出了極其不客觀的真相,稍加潤色,便飛快地回來複命了。
齊王聽着仆人對許回阿谀奉承,眉頭卻皺了起來。
他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朱典明顯恨上了許回。
這卻要遭。
父皇恩重朱家,誰人不知?
朱家雖辦不成什麼事,可憑借着聖心蹦跶,卻也頗為棘手的。
倘若父皇降罪,又當如何?
她,不會有事吧?
齊王暗自心焦。
礙于背上的傷口竟不好出門,便又叫人去宮門口候着許回,回護一二。
齊王着實多慮了。
許回比他想象的要厲害得多。
朱典被趕出去了,榜眼還跪着呢!
熙甯帝的好心情蕩然無存,遷怒于他,發了狠,叫人革除他的功名,趕出宮去。
榜眼不敢求饒,縮在地上吓得發抖,宛若山崩。
許回心生恻隐,“秦信無罪,求官家寬宥。”
熙甯帝冷哼一聲,“你且來說,他私下賄賂朱典,如何無罪?若是說不出來,你便與他同罪!”
熙甯帝更加遷怒許回,正愁捉不住她的把柄呢,誰知她竟自己跳了出來。
許回低頭行了一禮,誠懇地說:“官家容禀。這秦信生得格外高大,他隻是擔憂穿不上官服,在瓊林宴上觸怒官家,故而出此下策,并無私心。百官為了朝廷的顔面,私下貼錢尋裁縫校正官服,實屬無奈之舉。若不是朱大人失職,于官服一事上,委屈百官,又豈會釀成今日的苦果?秦信不過是尋了新衣庫長官這個裁縫罷了。千錯萬錯,都隻在朱大人一身,不在私改官服的百官,更不在哀求合身官服的秦信。”
熙甯帝面容冷峻,“照你這麼說,都是朱典的錯。那提拔朱典擔任新衣庫長官的朕,有沒有錯呀?”
許回搖了搖頭,“官家是君,我是臣,《春秋》筆法,為尊者諱,臣不敢妄言。隻是,細細論起來,在官服一事上,隻有朝廷對不住百官的,沒有百官對不住朝廷的。”
熙甯帝氣笑了。你還不敢妄言呢?你就差沒有指着朕的鼻子罵娘了。
“朕竟不知你心裡藏着這麼多的怨望!許回,朕賜你功名,予你官位,你竟敢怨怼于朕!大膽!”
許回叩首陳情,“官家,聖人曾說:‘不遷怒,不貳過。’朱典及官服有誤,朝堂諸公自有公論,非臣一人愚見。官家先時發落了朱大人,想必也認為朱大人有錯。既然有錯,合該及時改正才是。《左傳》有言:‘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臣有一言,請官家聽之,既然朱大人事務繁忙、禦下無方,不若減輕新衣庫的負擔。今後,新衣庫及裁造院隻需發下衣服料子,讓百官自行縫制成衣,豈不便宜?”
“你倒是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倘若朕不同意呢?這可是祖宗家法,怎麼能憑你幾句話,說改就改呀?”
熙甯帝眯起雙眼,緊盯着許回。
許回再次叩首,“那麼就請官家嚴懲所有私改官袍的臣子!隻消取來新衣庫的樣衣,同在場諸位大人身上的官服一一對照,若是合不上,便可知誰私改了官服。既然官家視官服為朝廷顔面,不肯絲毫變動,那麼便該嚴刑峻法,怎可縱容臣下緻使綱紀廢弛,祖宗家法名存實亡呢?臣請先罪!兩年前,家父因官服拖尾,不幸摔倒。臣不忍家父受苦,将官服裁短了幾寸,請官家降罪。”
說完,許回将頭上的幞頭鄭重地拿了下來,放到了身邊。
許路明原本已經站起來了,聽了這話,立刻跪在女兒身邊,和她一起脫帽請罪。
熱鬧的集英殿徹底沉默了,寂靜無聲,連桌椅挪動,碰撞酒杯的聲音也全數不見了。
他們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許回,一個比許路明還要莽撞的愣頭青。
好樣的,拉自己親爹下水。
還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呐,大臣們快要将牙齒咬碎了。
嘴上還得附和許回,跟她站邊。
沒有别的辦法了。他們的官服二次裁剪過,早就合不上新衣庫的樣衣了。
他們都被許回給坑了!
“官家,臣以為小許大人的話不無道理。百官也是朝廷的顔面,若是穿着不合身的官服,難免會引起百姓的恐慌。然而,新衣庫若是為大魏所有官員量體裁衣,耗資巨大,國庫堪憂。不若就依許回之見,朝廷發下衣料允許百官便宜行事。”
“許回有古之良大夫之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