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珂珂曾以為，她是幸福的。
畢竟，她追到了年少時就喜歡的人。
學生時代的男生開朗活躍，成績也位列前茅，在同學裡很受歡迎。
而那時的她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鏡，是個扔人群裡都找不到的普通學生。
人人都疑惑，為什麼看起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最後會走到一起呢？
是啊，為什麼呢。
因為她日複一日制造偶遇，拼命減肥學化妝？
還是因為她總給他送親手做的便當？
王珂珂其實記不太清了，隻是記得，在高考完的那個晚上。
他第一次主動發消息喊她出來。
在公園湖邊，俊朗的少年突然拉住她的手，紅着臉說他喜歡她。
王珂珂不敢看他璀璨的眼睛，隻盯着湖面，小聲說好。
就這樣，兩人從校服到婚紗，然後懷孕。
一切順利到不可思議。
丈夫帥氣多金，又待她溫柔體貼，不留戀酒局，對其他異性自覺保持距離。
人人都說她好命。
王珂珂自己也這麼覺得。
雖然婚後，婆婆總是對她挑三揀四，小姑子總是喜歡找茬。
但她想，至少丈夫是護着她的，這就夠了。
王珂珂喜歡林海。
喜歡那個一身白襯衫站在夕陽裡的少年。
所以她也願意為了他去讨好他的家人。
可王珂珂沒想到，在她被婆婆推倒導緻小産這天。
她剛從醫院回家，本就虛弱至極，推開門卻看到她和他的那張婚床上——
王珂珂那話稱在公司開會的丈夫，正和他的好兄弟光着身子滾在一起。
而地上一片狼藉。
見她回來，二人隻慌了一會又鎮定下來。
丈夫林海頂着一身吻痕主動表示，兄弟一塊睡個覺不算什麼。
而他兄弟，陳沉沐挂在林海身上，慢悠悠點了支煙，臉上紅潮未退，半眯着眼看向呆滞的王珂珂，要笑不笑。
她站在門口，隻覺荒謬。
怎麼會這樣呢？
王珂珂一直都知道，丈夫和陳沉沐從小一起長大，兩家交情很好。
從前她追林海的時候，不同于其他或嘲笑或不看好的同學們。
陳沉沐對誰都溫柔地笑，甚至還鼓勵王珂珂，教她怎麼追人。
在她和林海朋友圈官宣的那個晚上，評論區起哄的人裡，也有他一份。
兩人婚後，一直單身的陳沉沐經常來家裡做客。
他總笑着喊王珂珂嫂子，還讓她給他介紹對象。
“你們倆，多久了？”
王珂珂用力閉了閉眼，攥緊門把手，掩飾自己發抖的指尖。
陳沉沐沒說話，隻不緊不慢地穿上衣服。
林海随手抽走陳沉沐叼着的煙，含在自己嘴裡，漫不經心地走過來。
她甚至還能聞到那股潮濕氣息。
好惡心，好惡心。
“兄弟而已，就這一次。大家都這樣，你别上綱上線。”
他伸手扶住女人的肩，語氣正常得仿佛隻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你今天臉色怎麼這麼白？哪裡不舒服嗎？”
王珂珂盯着他的眼睛，下唇被咬得發白，沒說話。
林海皺了下眉，探了探她的額頭溫度，“有哪裡不舒服要跟我說，不然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是的，他甚至還不知道，她小産了。
男人身姿颀長，身上的肌肉練得恰到好處。
附在耳邊的聲音低沉好聽，一如既往。
和王珂珂曾經不顧一切追逐着的、整個少女時代喜歡着的人，一模一樣。
明明是同一個人，明明什麼都沒變。
怎麼會這樣？
他怎麼能在做出這樣的事情後，語氣還這麼平靜？
輕飄飄的一句兄弟而已……
惡心，實在是太惡心了。
王珂珂猛地甩開他的手，紅着眼質問他：“你把他當什麼？你又把我當什麼？！”
“别哭。”
林海溫柔地幫她擦淚，“我們就是好奇試了試，沒别的意思。你是我老婆，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
她看着他，突然想起多年前。
那時候他約她出來，她是沒報任何希望的。
畢竟追了那麼多年都沒得到過回應。
眼看着他談一任接着一任的女朋友，自己像個舔狗一樣，但凡他分手就會湊上去。
一年一年，他都沒正眼看過她。
就連身邊的朋友，都在勸王珂珂不值得。
那時候年輕啊，她總想着，萬一呢。
萬一下一次他就喜歡她了呢。
王珂珂努力學習提升成績，明知希望渺茫，但到底還是不願放棄。
她在心裡給自己劃過一條線——
高考結束，找機會和他表個白，就當做是給自己的青春作結。
可沒想到的是，林海先她一步，跟她表白了。
王珂珂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晚的月色有多美。
可如今——
隻是好奇？
隻是試一試？
“我們離婚吧。”
女人看着他，淚珠紛然滾落，像是看着自己少女時代的夢幻泡影被生生戳破，明明這樣短的一句話，說出來卻仿佛抽去了她全身力氣。
“你累了。”
林海眉心皺得更深，想伸手拉她進來。
女人不願，擡手就準備打電話。
卻不防被他拿走手機，昔日高大得任她依賴的人，在此時變成了堵在她前路的一堵牆。
王珂珂第一次知道，原來男女的力量差異，是這樣大。
她被他強行拉進房間，男人輕柔地摸摸她的頭發，甚至還笑了笑。
“這幾天，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咔哒一聲落鎖。
王珂珂被關起來了。
除了婆婆，沒人知道她才剛小産。
女人捂着越來越痛的小腹，用力敲門。
可一天過去，兩天過去。
沒人給她開門。
房間裡倒是還存着好些零食。
說起來，這還是和他剛結婚那會，林海看她這麼喜歡吃零食，就特地在房間裡安了個零食櫃。
每個周末補一次貨。
那時候有多開心多甜蜜，現在就有多惡心。
惡心到她根本就吃不下一點東西。
王珂珂忍不住猜測，這裡的零食是否也對陳沉沐開放。
這張婚床，陳沉沐到底躺過幾次。
林海這些年，看着陳沉沐時又在想什麼。
還有當初——
陳沉沐是懷着什麼心情鼓勵她追林海呢？
很多事情其實是經不起細想的。
記得高考結束那天，正好陳沉沐出國留學。
晚上林海拉着她的手說喜歡她時，紅的究竟是臉，還是眼？
到底是甜蜜的少年羞赧，還是對“好友”離去的賭氣。
王珂珂已經分不清了。
整個人隻剩一個念頭——好髒好髒好髒……
他們好髒，她也是。
女人背倚着房門緩緩下蹲，雙手徒勞地抱住自己，疼痛讓她頭暈眼花。
耳邊隐隐傳來人聲。
……是林海麼？
算了，是不是也沒那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