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自知言語失當，但思及陳沉沐沒有重生，這一世并沒有同他做過那些事，自然也就怪不到他頭上。

可他又實在不知該拿什麼态度對待自己這位昔日好友。

尤其王珂珂還在旁邊。

林海沉默半響，隻好歎口氣，“沉沐，好久不見。”

“嗯，确實好久不見。”

陳沉沐勾了勾唇，視線掃過王珂珂，重點在她唇上停留好久，這才轉回視線到林海身上。

他笑得溫柔，仿佛過去被拉黑的兩年不存在一般：“吃飯了沒，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啊對了——”

陳沉沐目光轉向想走的王珂珂：“小珂，你也一起吧？”

王珂珂皺起眉。

林海正欲開口拒絕。

陳沉沐卻突然笑了聲，狀似不經意地同她提起：“你不答應做我女朋友，現在高考都結束了，總不能連吃個飯也要拒絕我吧，嗯？”

王珂珂還沒做出反應，林海倒是第一個将目光刺向他，眉心皺起深深溝壑：“你别胡說。”

“我沒胡說啊，你随便問個同學就知道了。”

陳沉沐聳聳肩，眼尾挑起微妙弧度，語氣低沉到多了幾分黏膩：“小珂，你說呢？”

夜風微涼，吹得人發絲亂舞。

王珂珂掖好鬓間發絲，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沒應。

林海上前半步：“夠了，沉沐，我知道之前拉黑你不聯系你是我不對……”

“對啊，怎麼不對？”

陳沉沐緩步靠近，唇邊挂着漫不經心的淡笑：“你不是嫌我惡心，嫌我阻礙到你和小珂了麼？”

“啧啧啧，好可惜，小珂好像也不要你了呢。”

林海像被掐了脖的雞一般，驟然失聲。

見陳沉沐還要再說，突然用力扇了他一巴掌：“你住口——！”

陳沉沐腳步一停，側臉火辣辣的，看着這人生氣發怒的模樣，心裡卻并不覺得如何暢快，甚至開始覺得沒意思，沒意思透了。

與其跟他在這裡耗，還不如給小珂多發兩條短信。

小珂……

遠足那天晚上，如果她一開始就發現他不是李曉。

她會怎麼樣？

會第一時間走掉，還是趁機落井下石，再狠狠罵他幾句，質問他李曉的下落呢？

她會扇他嗎？

仿佛想象到那個畫面，陳沉沐愉悅地眯了眯眼角，而後盯着眼前人的影子——

所以明明打定主意離開的人，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為什麼還要回來妄圖染指别人的東西呢？

陳沉沐沉下臉。

“那個——”

王珂珂看夠了戲，适時出聲：“你們聊着，我先走了。”

背對着她的林海聞言一愣，第一時間轉身去抓她的手試圖挽留。

而後隻聽啪的一聲，男人的手被狠狠打開。

他忘了，王珂珂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力不從心的柔弱女生。

再不是那個他随手一攔就能被困在原地無處可去的人。

如今的她，氣定神閑地站在那兒，抱胸睨着他，眼底全是不加掩飾的厭惡：“有事說事，别動手動腳的，讓人惡心。”

“……”陳沉沐見狀默默收回将要伸出的手。

林海咬緊牙關，感受着手臂傳來的痛意，凝視王珂珂認真道：“你是嫌我髒？沒事的，我這一次沒有碰過他，真的，你信我。”

誰知下一秒，手被人用力握住，而後松開。

林海：“……”

陳沉沐挑釁地看着林海。

林海幾近睚眦目裂，一遍又一遍地搓手背，恨不得拿刀把陳沉沐碰過的那塊皮膚生生剜掉。

“不，不是這樣，不該是這樣。”

男人呢喃着，就在王珂珂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看見男人眼神一厲，一把拽住陳沉沐的衣領就揍了上去。

王珂珂：“……”

陳沉沐自然也不是願意乖乖站着挨打的角色，兩人很快纏鬥起來，一拳接着一拳，拳拳到肉。

甚至還一邊互毆一邊罵對方。

一副恨不得把對方當場摁死的模樣。

這兩個昔日好友，記憶裡前世的他們相處從未紅過臉，更不用說發展到現如今打架的地步。

以至于當這件事真真切切地發生在眼前時，王珂珂還有些不可置信。

誰能想到，也就是這麼兩個人，在前世，可是會抱着滾到床上的關系呢。

不過嘛，狗咬狗的戲碼而已，男的最在行了。

她看一會就走了。

而這邊還在打架的兩人，等發現王珂珂離開後停下來時，身上都挂了彩，狼狽不堪。

林海洩了氣，從陳沉沐身上翻身下來席地而坐，沒去管高高腫起的側臉和裂開沾血的嘴角，反從口袋裡摸出煙，抖着手熟練點上。

明顯傷得更重的陳沉沐坐起來，倚靠着巷邊電線杆，緩緩喘了口氣。

缭繞煙霧模糊人臉，也模糊了界線。

陳沉沐盯着那煙霧，“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林海看他一眼：“剛出國那會。”

陳沉沐：“因為小珂？”

林海攥緊手，“你别這麼叫她。”

“為什麼？”

陳沉沐突然大聲笑了幾聲，引來樓上住戶幾句罵聲，“因為她以前追過你？還是因為……你們共同擁有的那個秘密？”

林海擰眉，“什麼秘密——”

陳沉沐在唇邊豎起食指，輕輕一笑：“噓，别急着否認哦，我知道你們的秘密。”

夜色幽暗，靠在電線杆下的人笑得像鬼一樣。

林海手一抖，煙灰燙傷指節。

“聽不懂你說什麼。”末了，他還是搖搖頭，簡單理一下領口準備起身走人。

“别急走啊——”

陳沉沐起身，伸手抽出他口中尚未燃盡的煙，扔地上碾滅，動作熟練得仿佛做過無數次。

林海一怔，突然想起前世。

前世大學畢業後，陳沉沐染上煙瘾，幾乎時刻煙不離手。

他曾好幾次從他口中抽過煙來含在嘴裡試試感覺——林海那時并不認為這樣的行為在兄弟間有什麼不對。

而每當這時，陳沉沐便會抽出林海口中的煙扔地上碾滅，再笑着對他說一句吸煙不好，不要學他。

對上陳沉沐的視線，林海咽下煙霧，有些疑慮：“你是不是也……”

“也什麼？做夢嗎？”

陳沉沐歪了歪頭：“還是說，你更願意稱之為重生？”

林海正要點頭。

隻見男生突然笑得身子發抖，狀若癫狂：“哈哈哈還真是這樣，被我猜對了呀，我說怎麼一個兩個變得那麼快，原來如此哈哈哈……”

林海：“……”原來是詐他。

笑聲忽地一停，陳沉沐似乎回想了一下，“所以，你們所謂的前世，到底發生了什麼呢？她和你在一起過？”

林海閉眼，不想說話。

索性陳沉沐也不需要他發表意見，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自說自話：“重生……多奇妙的體驗啊，你說為什麼隻有你和她重生了呢，為什麼我沒有呢……”

林海突感頭痛。

想不通不過兩年沒見，陳沉沐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見勸不走他，林海也不想管了，提步就走。

身後隐隐傳來三兩下木制品相撞的清脆響聲。

夾雜着陳沉沐低聲哼着不知名小調的聲音，在夜裡顯得十分詭異。

林海回頭，隻見一片黑暗中似有冰冷刀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