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的包廂飯桌上,一杯茶被遞到王珂珂面前,她卻兀自盯着空中某一點,沒什麼反應,顯然是在出神。
宋向晚擰眉,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你怎麼了?出去一趟回來就發呆。”
“……沒事。”
王珂珂搖搖頭,腦中閃過方才徐年抱了她後轉身離開時手腕上若隐若現的黑色皮筋,不過想想也不重要,遂撇開腦中思緒,端起茶杯仰頭喝了。
……
與此同時,另一邊。
林海稱家裡有事,将上菜的活推給同事,便匆匆請假離開了。
走的時候腳步急匆匆的,活像在躲避什麼。
手上多了活的同事不屑地撇撇嘴:“還把自己當少爺呢。”
另一同事聳聳肩:“誰讓人家和老闆以前認識,随便請假都不怕扣工資……”
二人吐槽了好一會,沒人發現被吐槽的對象不知什麼時候又回來了。
發現落下手機特意趕回來的林海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靜靜站着,風涼話落入耳中,卻隻能默默攥緊手心。
正在此時,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進來,恰好和林海對上視線,中年男人微愣後笑起來,擡手佯裝生氣将還在嘀嘀咕咕的服務員趕走:“去去去,别唠了趕緊幹活去——”
待兩人走後,中年男人才走近,沖林海嘿嘿笑道:“小海啊,你知道他們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心上哈,就在我這好好幹。”
對方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濃郁煙酒味随之而來,林海有些不适想要後退避開,但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願意給他開高價工資的地方,到底還是逼自己忍了下來。
中年男人見狀愈發得意洋洋,本就細小的眼睛如今一笑更是災難,幾乎成了條縫,黑色眼珠子在裡面滴溜溜打轉。
想當初他還幾次三番帶禮求過林海辦事,結果人家看都不看一眼,現在好了,落難的鳳凰不如雞,還不是得乖乖在他手下打工。
想到落難少爺對自己卑躬屈膝的模樣,老闆忍不住笑出聲,下意識搓着手又靠近一步。
林海強忍不适:“我今天要請假。”
“嗯,我知道,又不是不給你請假。”
老闆抻着手勉強搭在他肩膀上,由于兩人身高體型相距太大以至于這幅畫面看起來有幾分滑稽。中年男人卻恍然不覺,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手下那塊皮膚。
林海一陣惡寒,想要把人推開。
下一秒,老闆慢悠悠道:“小海啊,之前你說讓我注資入股幫你林家東山再起的事我回去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聞言,林海動作頓住,眼睛微亮。
老闆彎唇露出一口大黃牙:“但這個風險很大,我呢,需要你家給我點保證。你也知道,我前兩年離了婚,孩子都被那個女人帶走了,現在都是一個人過……”
“你妄想我妹?!”
林海驟然沉下臉,将人一把推開。
“錯了——”
中年男人并不惱,隻動作油膩地嗅了下剛剛碰過他肩膀的手指,一對細眼瞅着林海似有所指:“我應該懂我的意思。”
林海:“……”
他表情凝固,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恥辱向他襲來,整個人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報應嗎?
這就是報應。
見對方腆着肚子還要湊上來,林海再顧不得所謂體面将人一腳踹開:“滾——!”
肥胖油膩的身子在地上滾了一遭。
縱是沉溺男色,中年男人也遭不住扶腰連連咒罵:“你以為你是誰?裝什麼清高!不就一個屁.股有那麼金貴?!”
“還想東山再起?做夢去吧!除了我不會有人幫你!你不要不識好歹!”
對方尖細的聲音像是指甲在剮蹭黑闆,一陣陣直往人耳朵裡鑽,令人泛起牙酸惡心。
站在他面前的年輕男人卻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像蟲子般蠕動的人。
好惡心好惡心。
在前世珂珂眼裡,他也是這種令人作嘔的模樣麼?
周遭沉悶的空氣猶如泥潭将人圍困,任憑林海如何掙紮,到最後都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迫染上一身淤泥。
怪不得她不要他。
林海繃緊牙關,眼前不停閃過方才王珂珂那輕描淡寫的一眼,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啪地一下崩斷——
于是他揚起拳頭。
一下又一下,肥豬接連發出慘叫。
等林海回過神來的時候,中年男人已經被自己摁在身下揍得鼻青臉腫、人事不知。
沒多久,他被扭送公安局。
被架着上警車時,林海想起什麼,突然回頭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然而什麼都沒有。
男人心中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後來還是被摁着後脖子強行押上車,所有的怨念不甘、委屈糾纏都随着警車呼嘯遠去。
幾分鐘後,吃了個肚飽的幾個年輕人一路說說笑笑,從餐廳正門慢步走出。
正好邊上還有未散去的路人在低聲嘀咕什麼。
一個同學離得近,一下子被勾起八卦的心,忙支着耳朵去打聽。剛打聽回來便忍不住分享:“我去,剛才這裡有人打架被警察抓走了!”
宋向晚挑了下眉。
王珂珂隻掀起眼皮朝據說警車離開的方向看去,很快便沒什麼情緒地收回視線,全然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