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随手丢在副駕駛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垂眼一看,是他那個不省心的親妹。林玉十次打電話裡有八次都是在向他控訴珂珂的不是,換以前他還有耐心聽她扯,現在他沒那個心思接電話。
他放着手機不管,擡眼看向自己婚房的那扇窗——黑的,沒人開燈。
男人輕輕皺了下眉。
車才駛進來,向來做事妥帖的管家此刻卻面色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林海以為他又要苦口婆心勸他把珂珂放出來,滿臉不耐煩:“何叔,我說過我心裡有數,你别老摻和我們的事。”
“可是——”
管家咬咬牙,對男人背影道:“剛才救護車來把人送去醫院了。”
林海正邊走邊低頭看手機裡助理選好的幾套首飾,随口道:“我說了沒什麼事就不要再——”
蓦地,意識到管家話裡的意思,他霍然轉身。
淺色瞳孔直直朝管家看來,面無表情對視幾秒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林海突然扯唇笑了下不以為意:“什麼意思?你連同她拿這種事騙我?”
“……小姐今晚回家發現不對勁,喊了救護車過來,現在人應該剛到醫院沒多久。隻不過——”
話音在男人的逼視下頓了頓,管家垂下眼遲疑補充:“上車的時候人好像就沒呼吸了,我看那衣服上全是血。”
嗡嗡嗡——
林海手機再次震動起來,來電顯示又是林玉。
他死死盯着手機,一動不動。
怎麼會呢,一個好端端的人,被關在有吃有喝的房間裡,怎麼可能會出事?
直到電話鈴響到最後快要自動挂斷的前一秒,男人才接通電話。下一秒,隻聽電話那頭傳來林玉壓不住的哭腔:“哥,你快來,那個女人她好像不行了!”
林海幾乎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以至于第一反應是低聲呵斥:“你在胡說什麼?!人好好待在家裡能出什麼事?你平時說說她也就算了,可她畢竟是你嫂子,你不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電話那邊的林玉呆住,靜了幾秒後才不可置信道:“哥你不知道嗎?醫生說她前幾天才小産……”
小産……
怎麼會小産?
前幾天她流着淚質問他的場景一幀幀回放,一種難以言喻的慌亂恐懼感向林海襲來。心口泛開陣陣窒息悶痛,他隻能強行忍住,緊緊咬着腮邊肉,面色難看到了極點,連家門都沒進就徑自上車馬不停蹄朝林玉口中的醫院趕去。
可是,還是晚了。
林海赤着眼,一路狂奔才趕到搶救室門口,卻隻看到一張蓋着白布的病床,白布下人形輪廓清晰可見,但沒有半分呼吸起伏。
林玉擦着淚:“哥,你終于來了,我好害怕。”
男人置若未聞,整個人僵立着,如果不是微微發顫的手,幾乎成了雕像。
被林玉通知的陳沉沐也到了,還是方才酒吧裡的那副裝扮,隻是外套敞開着,裡面的襯衫領口扣子不翼而飛,露出大片鎖骨,其上好幾枚深淺不一的口紅印子清晰可見。胸口還因呼吸急促上下起伏得厲害,一看就是剛從床上下來急匆匆趕來的。
林海沒回頭看他,隻抖着手緩緩、緩緩地掀開白布一角。
林玉别過頭不敢看那邊,隻對着陳沉沐乖乖地喊了聲陳哥。
陳沉沐面無表情點點頭,下意識放輕了腳步。等真正看清白布下的那張臉,饒是他風流慣了見多各種場合,也不由愣在當場。
那張熟悉的臉,如今慘白如紙。
一丁點生氣都沒了。
他和林海一樣,起初接到林玉電話時隻以為她在開玩笑,誰能想到前腳還活生生的人,轉眼就能無聲無息地躺在那等人宣告死亡呢。
可人确确實實死了。
陳沉沐一時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
長久以來暗中嫉恨着的情敵如今死了,死得無聲無息,連帶着長達十年的相識過往一并湮沒。
高興麼?好像不是。
他扪心自問,自認識以來,王珂珂對他其實還算不錯,即使這份不錯是托林海這層關系才有的。可他也不得不承認,她對他、對林海确實無可指摘。
隻是,這個可憐人恐怕死前還在反複質問,為什麼深愛的丈夫會和他搞在一起。
陳沉沐下意識扯唇想笑,卻發現自己表情僵硬,怎麼都笑不出來。于是萬般複雜情緒化作一聲歎息,他伸手拍拍身側林海的肩膀:“節哀——”
話音未落,不料身側人突然暴起。
二話不說便捏起拳頭沖他砸來!
“都是你!要不是你她怎麼可能會死??”
林海像是終于給自己找到了宣洩的口子,将沒有防備的陳沉沐摁倒在地,一拳接着一拳如雨點般落下,狀若癫狂,滿是紅血絲的眼底全是赤裸裸的恨意。
“哥你幹什麼?!”
林玉一聲驚呼,卻又不敢靠近。
陳沉沐憋着氣,生挨了幾拳,一股不知道哪來的氣沖出心口,他咬牙弓手往上狠狠一擊,兩腿一翻便将人反壓在地,沖着人臉邦邦邦就是幾拳下去。
林海怒火依舊,自是不甘示弱,往日的矜貴溫柔僞裝統統抛到腦後,成了個隻會揮舞拳頭的瘋子。
兩人就這麼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裡扭打起來,幾名聞訊趕來的保安來拉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