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得并不算太順利。
準确地說,在我嘲諷完竹中之後,持續受到了一群幼稚鬼的挑釁,恨不得連我拿筷子的動作都批判一番。我算不上脾氣好,但一直默默地忍耐着這種挑刺。最後還是别的學校的女生看不下去,叫停了這一切。
看到有人願意站出來為我說話,我還是非常開心的。
“看來大家都覺得你很幼稚呢,竹中君。”我笑着對竹中說,“我記得你應該也是大三,和我一樣的歲數。這種高中生都不會做的無聊把戲,你不會真的覺得有什麼用處吧?”
見他還想反駁,我歎了口氣:“現在乖乖閉上嘴,在演習的時候用成績說話怎麼樣?”
話說到這個地步,他想繼續和我鬧騰也不行了。我給在一旁一直暗暗擔心我的諸伏景光一個搞定的神色,他笑着跟我揮了揮手,默默離開了飯局。
在氣氛恢複正常之後,我也與幾位别校的同學留下了聯系方式,其中還有一些人的師長是野田教官想要聯系的對象,我也一一做了記錄,等待着明天會議結束之後,将東西給他們送過去。
部分學生喝了酒,等到接近結束的時候,已經開始胡鬧。在這一點上,我很難得與竹中達成了共識——因為火警的工作性質,我們二人滴酒不沾。
等到接近散場的時候,一個醉醺醺的學生推開門,一陣風呼呼地刮了進來,他驚奇地說了一句:“下雨了!”
我站起身,走到門前,果然看見了一片雨簾。雖然不是暴雨,但也不小。對面校門旁的小賣部亮着一盞昏暗的燈,在細密如絲的水霧下若隐若現。一輛行車從門口飛馳而過,濺起無數的水花,我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回到店裡,看了一眼留下來的警視廳警|察學校的負責人。
其他人住的地方應該離這裡很近,大概幾分鐘就能夠走到。而我,因為這兩日住在了學校的學生公寓,因此要走的距離反而比他們還要遠。要安排的話,肯定得先統整好他們的情況再說。
留下的主要負責人是一個女生,她嘗試協調了一下雨傘的數量之後,與我商量,能不能由他們先将人送到酒店,再回來接送我。我思考了一下,剛要答應,手機響了起來。
我接起電話,電話的那頭是美和子。她剛好結束了與老刑警的探讨,問我要不要順便帶我回去。我欣然答應,挂斷電話後,婉拒了負責人的好意。
“那樣的話最好了。”負責人露出了安心的微笑,“有佐藤前輩的話,我就不用擔心了。”
我笑了笑,看來美和子在學妹的心中是個非常靠譜的人呢。
浩浩湯湯的學生隊伍離開了小酒館,周圍頓時變得安靜了起來。我立于屋檐之下,頭頂的瓦片上,積聚的水滴不斷地落下,拍打在地面上,同空中直接落在地上的雨滴一同演奏,似低沉的樂曲,又似輕聲的呢喃。
悶熱而潮濕的空氣仿佛帶着粘性,叫我的細發不斷貼在面頰上。我整理了好幾次,終于選擇了放任它。畢竟難得逮着這樣的好時間,比起整理頭發,我更願意放空大腦,将背靠在牆上,看看烏雲密布的天空。
不多久,一個朦朦胧胧的身影從雨中漫步走來。我将插在口袋裡的雙手拿了出來,向那個慢悠悠的人影大聲撒嬌一樣抱怨起來:“美和子,你太慢啦,像老太太一樣!”
這句話剛說完,我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遠遠望去,對面的人模糊的身形要比美和子高大許多,更像是一位男士。我頓時歇聲,看着那個身影慢慢向我走了過來。
他确實是向着我的方向來的,但傘下卻是一張讓人十分意外的面孔。
“諸、諸伏先生……?”
我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松弛的身體頓時僵硬了起來。
那張臉在雨幕中似幻似真。那标志性的兩撇胡子,在告訴我,我絕對沒有認錯人。
我下意識伸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剛剛究竟在他面前說了什麼啊!
諸伏高明的動作并沒有因為我剛剛的那句話變快,仍然慢悠悠地向我走了過來,身上還穿着下午看到他的時候穿的警服。
走到我跟前的時候,他将傘向我湊了湊。我猶豫了一下,并沒有立即向前。看到我的反應,他擡了擡眉,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
“佐藤小姐沒有告訴你嗎?”他道,“我來接替她了。”
欸?我下意識從懷中掏出手機,果然看到了美和子給我的郵件。郵件的内容非常短,就隻有“諸伏先生會代替我來接你”幾個字。郵件是我剛剛放空自己的時候來的,完全沒聽見。
我窘迫地将手機放回口袋,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我沒注意。”
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頭發,我低下頭,快步走到他的傘下。腳踏進雨地的瞬間,水花小幅度地濺起,踩出好聽的嗒嗒聲。雙腳平穩地落在他的身邊,我不敢擡頭去看他近在咫尺的臉,感覺到他的身體動了起來,就跟着他緩緩往前走。
實在不知道要同他說些什麼好,我措辭了很久,隻憋出來一句:“謝謝你來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