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在我第一次聽說大和敢助這個人的時候,總是會将他對應成高明的對手形象,甚至有一段時間一直認為他們之間的關系劍拔弩張。
現在看起來,他們似乎更像是單純性格不合,卻又站在同一立場的謎語人。
“他們兩個的意思,是有些事情可能需要睦月你的幫忙。”由衣小姐說着,将一點酒倒進了我剛剛喝過的杯子裡。
我看着那點晶瑩的液體發呆,頭腦昏昏沉沉,越發想不明白。
要我幫忙的事情?身為火警的我有什麼事情可以幫助他們嗎?
我看着高明,希望能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什麼端倪。然而他隻是伸出手,将我面前的酒杯給拿走了。
“嗯?”我懵懵地看着他的行為。
“反應變遲鈍了,睦月。”這次,他将檸檬水直接遞到我的面前,“不要小看酒精的作用,喝這個吧。”
我摸了摸臉頰,溫度已經比手背還熱。然而我很清楚,我并沒有到喝醉的地步,仍然有着基礎的思考力。
“我沒事。”我這樣說着,将冰冷的檸檬水貼在臉頰上,突然降低的溫度喚回了一些神智,大腦處理了一下剛剛獲得的信息,繼續發問道,“我能做點什麼呢?”
這次,就連大和敢助也搖了搖頭:“換個時候說吧。”
我慚愧地點了點頭,讓手心大面積地接觸手中的杯壁。真是不靠譜啊,這些年滴酒未沾背後隐藏的酒量謎團,竟然是以沾酒就醉的程度告終了。
這種不是很清醒的感覺一直持續到這頓飯結束。伴随着心髒比平時要快的速率,我努力維持着正常的形态,裹上圍巾,與幾人告别。冷風吹過我的鬓角的時候,感覺似乎比之前要清醒多了。
大和敢助和由衣小姐打了出租同乘而歸後,就剩下了我和高明二人。我看着他站在我身邊咫尺的距離,清晰的側臉顯得格外晃眼。
已經三十五歲了啊,這家夥。但是臉還是初見時英俊的樣子,就連膚色也是,白到在路燈下看簡直在發亮。說起來,晚風吹過來的時候,他頭頂的軟發會被吹到豎起來,看他的表情,大概完全沒有發現吧?
想到這裡,我忍俊不禁。
聽到我的笑聲,高明回頭看了看我,然後說道:“我送你回家吧?”
我搖了搖頭。住的地方離這裡不算遠,走一走大約二十分鐘也能到了。
今晚我不想麻煩他。不僅僅是因為早上做了過幾天再回應他心意的約定,更關鍵的是,我沒有冷靜地處理有關他的事情的能力。
僅僅是對視一秒而已,就讓我覺得心跳的程度又攀升了一個等級。路燈也好,月光也好,隻要有那麼一束光打在他身上,這張臉仿佛嵌在乳白色的光暈之中,似幻似真。
我慢慢地解開了我的圍巾,沉默地拿在手裡。
真沒想到我金井睦月,竟然有一天要狼狽到在諸伏高明面前,靠冷風的侵襲來維持理智。
然而還沒來得及說告别的話,我的手就被他抓住。圍巾從我的手中溜到他的手心,然後一圈又一圈地繞回了我的脖子上。
手心裡傳來熾熱的溫度,我下意識去看拉在一起的雙手,猶豫了一瞬,沒有甩開。
“我送你回家。”這一次,他的口吻比之前堅定很多。
算了……偶爾依賴一下别人也不錯。
高明的車開着暖氣,一路緩慢地行駛着,從一條條的街道穿了過去。我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斷變化,眼前仿佛出現了我們相處過的那些日子。
那個時候,我會記着他每天可能要出外勤的時間,參與集中培訓的我也時常加課,但是每次隻要能夠碰到湊在一起的空閑時間,我們都會盡量去交談一天中遇到的人,做過的事。即使是分隔兩地的困難,似乎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然而這種想法的崩塌好像隻是一個瞬間的事,它也并沒有被時間治愈。
如果三年前我們之間有人走出那一步的話,現在的金井睦月應當正在和諸伏高明手拉着手走在街上,或者正在采購一些禦寒的冬衣,準備度過漫長的冬日……
正在胡思亂想之間,高明的車慢慢踩着刹車停下。我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判斷車窗外的正是我租住的地方。
車内的暖氣讓我昏昏欲睡,我努力睜開雙眼,手卻完全沒有想要去拉開門下車的欲望。
耳邊傳來高明的歎氣聲,然後我聽見了他替我解開安全帶的聲音。
“今晚不要洗澡了,不然容易因為醉酒泡在浴缸中一夜。”他囑咐我,“明早我再過來一趟,會敲門到你醒過來為止。”
道理我都知道,但我絲毫不想聽這些。
克制,不應該在此刻出現在他的身上才對。
“高明……”我輕聲叫他的名字。
他似乎反應了一下,然後解開安全帶,往我身邊湊了湊。我看着他的面孔就在我的面前,眉頭緊蹙,宛如遇到了什麼天大的難題。
對于諸伏高明來說,現在的我是這麼麻煩的事情嗎?
我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眉心,試圖撫平他的眉頭。他的皮膚溫溫涼涼,和我手指滾燙的溫度完全不一樣。
帶着這種新鮮的觸覺,我一路從他的眉心摸到眉骨,又摸回鼻梁,用手指盡情地感受着他俊朗的五官。漆黑的夜晚下,他澄明的目光盯着我的雙眼,任由我的手指放肆地摸着他臉上的輪廓。
我的耳朵告訴我,我們的呼吸在加重,我知道他打算做什麼。
就在他伸手抱住我的後背的時候,我也順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貼上了他近在咫尺的唇瓣。
從纏綿而輕柔,到濃烈而深切,懷揣着久别重逢的喜悅,交融着遲到三年的酸澀,沉浸在靈魂交融的短暫時間裡。
我們誰也沒有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