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高明不願意直接開口的顧慮,我很清楚。這些危險不到顯露出來的前一刻,誰都不會以什麼姿态靠近,這就好比置身于暗潮湧動之中,卻沒有半點頭緒該往哪裡躲避。
我數次打開手機,看着高明的Line,想發點什麼,又收了起來。
他很忙,這份不安我獨享就夠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同事聊天的隻言片語中,我聽到了之前過世的那位同事的名字。他叫作永山聰,年紀資曆和我相仿,家中還有父母和訂婚不久的女友。
這種情況真的會自盡嗎?我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石川。他宛如沒有聽到一般,神色如常地吃着飯。我一時沒能看出來他隻是在盡力掩飾,還是完全不在意。
不過不管是哪種,看起來都不太正常。
我吹毛求疵一般地看着他的表情,似乎要把每個細微的神情變化都看穿。
提心吊膽地到了下午之後,我開始反思自己的心态。
周圍的同事們看起來都很正常,至少從表面上看是這樣。工作、訓練,忙忙碌碌,所有的一切事情有條不紊地進行着,甚至連呼喚一同去用餐的時候也都露着和善的微笑。
但我的心底仍然存着不安。
“發什麼呆?”
身後有人和我說話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站在二樓的窗邊看着不遠處的植物很久,我回過頭,和我說話的是負責資料歸檔的小倉先生。
我回過頭,不好意思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按照今天的工作進度,我應該在寫前兩天的工作報告。不過早上被高明的幾句話吓到以後,整個上午的時間都在空虛度過。
小倉先生大約四十歲左右,人到中年但是保養得體,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就會覺得過于嚴肅、一闆一眼的人。
雖然不至于說害怕他這副模樣,但面容不善的人看起來确實不舒服。尤其是他嚴肅的樣子總讓我想起年少時候學校的領導,甚至當我看到匆匆忙忙路過的石川,都感到了兩分親切。
路過的石川見到他臉色一變,就更像是小雞仔一般,和他打了招呼以後又瘋狂給我使眼色,我了然地點了點頭,和他并肩離開。
一等走到拐角,石川就迫不及待開始低呼:“嗚哇,真吓人。”
“有這麼可怕嗎?”我看了看小倉的背影,“怎麼,這一位有什麼著名事迹不成?”
石川想了想,搖了搖頭,大緻給我介紹了一下小倉先生的情況。
雖然威嚴到一定程度,但是實際上他并不是這裡資曆很老的那一類人,不過據說是從什麼更高級的單位調配來的。
同事們從來不敢拖延他那條線的工作,似乎是因為覺得這樣的人催起事情來很恐怖——雖然都隻是猜測,沒人真的見過。
我思索了一下,按照現在的進度,鬧不好,第一個見到那副恐怖場景的人會是我。
“從前也就隻有永山前輩和他能說說笑笑的。”石川說道。
聽到永山的名字,我心頭微微一動。既然是石川主動提起來的,那麼我順勢問一問也不是什麼突兀的事。
“那個叫永山的同事,是吃飯的時候提到的那一位嗎?”
“是啊。”石川歎了口氣,“永山前輩看起來人很開朗的,不過那也隻是表面而已,自從得病之後,短短兩天就一蹶不振,甚至還想不開了。”
“得病?”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高明和我說的時候,可沒有提到這一部分内容。
“嗯,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石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總之就是這樣想不開了。我也覺得很可惜,不過搭檔的感覺來說,還是和金井前輩這樣的美人在一起更好啦。”
怎麼講呢,這種誇獎真是讓人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出于禮貌,我扯出一個笑容給他,表示我的感謝。
石川似乎對于死亡之類的事情看得格外平淡,雖然看起來不太正常,但也不能排除他天生就比較神經大條的可能性。
不過搜索到的任何情報都有可能是關鍵,因此在下班後見到了高明,一坐上車我就把這堆在辦公室打聽來的信息給他全講了一遍。
他認真地聽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發動汽車。
“笑什麼?”我問他。
“在想,這一天你都經曆了些什麼。”他看着道路繼續說道,“對待細枝末節的事情上心,我甚至在想,睦月是不是比我更适合刑警這份工作。”
我愣了兩秒,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翹,才意識到了什麼。
“高明,你是在取笑我吧?”
“沒有……”
“分明就是吧!”
他沒再反駁,但是嘴角的笑容仍然挂着。我看着他的樣子,将臉看向窗外。
車窗上倒映出我不爽的臉,我看着那個模糊的自己,暗自咬牙。
我究竟是為什麼而焦慮了一天啊!
正暗自懊惱之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打開一看,是個完全陌生的号碼,思索了片刻将它接了起來。
“晚上好,金井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