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倉浩一果然對這件事有所反應,他看向我的眼睛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這一天以來,長野縣的警方已經與米花町的佐藤美和子取得了聯絡。七年前,龍泉一郎的确是那場會議的參與者之一,他是作為校報的外聘社會人員去參會的,任務是指導學生拍攝和撰稿。
“我想,身為犯罪者的你,已經盡量避免了留下任何的影像資料。警方什麼都沒有查到,隻能靠着當時的學生口述你的特征,進行人像拼圖,耗費大量的時間。”我看着他,毫無畏懼地笑了起來,“不過,在當年,還有一張照片被保留了下來,沒有經過你的檢查。”
操場,白鴿,我和高明。
這張照片,原本是在演習途中,被一個學生随手抓拍的。當年由美知道我對高明暗戀的心思,也知道我對這份情感的羞澀,因此直截了當地問那位拍攝的學生要來了照片,拷貝給了我。
到達長野縣之後,由于見到了高明本人,我很少再将象征着回憶的照片拿出來看了。然而昨天,在無比思念之中,我再次拿出了這張照片,然後……我看到了,在這張照片的背景中,一個頭戴帽子的男人半張臉入了鏡。
“那張照片裡有你的樣子。”我勸說道,“相關的證據,我已經提交給了警方。放棄吧,小倉先生。”
聽完我的話,他深深地看了我一會兒,用鼻子輕笑了一聲。那不是輕蔑,仿佛隻是聽到我這樣說了以後,單純的欣賞。
他慢悠悠地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攤在我的面前。
“簽下你的名字吧。”
說着這樣的話,他把一支筆放在了我手邊。
我看了兩眼紙上的内容,是認罪的遺書。遺書上的每一個字都在訴說着屬于神索的罪孽,然而口吻卻是我的口吻。
“你瘋了嗎?”我推開那封遺書,看着他荒謬而平淡的臉色,不敢置信地質問他,“你認為事到如今,還能将這些事情推到我的身上?”
面對我的歇斯底裡,他卻好像沒有情緒一般,歎了口氣。
“金井,你有家人朋友吧?”他頓了頓說,“我是個很體貼也很守信用的人,所以才會這樣尋求你的配合。隻要你在這上面簽了字,我保證不會為難他們。”
我的眼皮不停抽動,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感到匪夷所思。
小倉浩一說出口的話,就好像這一切是我應當去做的一般,處處充斥着理所當然。這副模樣,讓我分不清他究竟是瘋了,還是清醒地在說夢話。
“你不會認為,我簽了這份東西,你就會免于牢獄之災吧?”激烈的情緒已經沖昏了頭腦,即使知道對方手上已經有好幾條人命,我還是憤怒地挑釁了他,“警方很快就會發現我失蹤趕來這裡,我沒猜錯的話,這裡就是龍泉公館吧?那個被警方注意了很久的地方。”
挑釁是有代價的。
一隻手掐住了我的嘴,小倉浩一也有了幾分怒色:“你當年在上火警學校的時候,你的老師就沒有教過你,不要挑釁犯罪者嗎?”
我的心髒狠狠震動,但憤怒已經暫時麻痹了恐懼。
他松開了我的嘴,憤怒的神情回歸了平靜,甚至手指輕輕抹過我被他掐痛的嘴角,動作輕柔得好像剛剛動粗的人并不是他一樣。
“金井,我需要你簽字的原因,隻是希望你能擔下主要的責任,把罪名給坐實而已。”小倉浩一耐着性子,對我好言相勸,“如果你願意,我會讓你舒舒服服地死掉。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就會殺了你,燒光這裡的一切,隻留下這封遺書。你是女孩子,不會希望如此,對吧?”
“那又怎樣?”我冷着臉問他,“你認為,警方會就此停下對你的搜索?實不相瞞,剛剛我在回家的時候,手觸碰到了百合花的花粉。隻要在你的身上、車裡搜查到花粉的痕迹,警方立刻就會鎖定你是綁架我的人!”
“不,不會!”小倉浩一高聲打斷了我的話,“在送你來之前,我已經先去醫院殺死了石川。那群警方,應該正在追查的路上。”
我瞪着他,眼看着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針筒,向我炫耀着他的兇器。
“我知道我暴露了,因此早有準備。我會在你屍體的旁邊,放一具查不到屍源的流浪漢的屍體。我想大火之後,誰也認不出是誰。”小倉浩一笑道,“順帶一提,我是個孤兒。這是個天衣無縫的計劃。”
說完,他一步步地向我走來。
“所謂的警|察,隻要給出一個完整的說法,沒有新的證人,他們就會按照這樣的方式去結案。”
不,不是的。
長野縣的警察不會這麼做。
雙腳被綁住,我隻能借助臂力向後一點點挪動,眼看着他向我逼近,沒有半點辦法。
内心在歇斯底裡,但口中卻一聲都叫不出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離我越來越近。
正當他要抓住我的手的時候——
砰!
鮮血噴湧而出,濺在我的臉上。我伸手抹了抹,渾身上下并沒有受傷,正在出血的,是小倉浩一的手。
我震驚地看着他被子彈穿過,血肉模糊的手,說不出的驚駭。
是誰?
“不可一世的态度,自作聰明的做法。”
判斷出說話的人在二樓,我和小倉浩一都猛然擡頭。
穿着藍色西裝的男人正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一幕,他的手中拿着一把警用的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