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薄對江灣沒有設立太多條條框框,緻使她在謝薄家裡待得太滋潤,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變成貴人,多忘事啊這是。
江灣頭疼地瞥着籠子裡的豆豆,它還在朝江灣乖巧吐舌頭,一副天真熱情、不谙世事的憨厚模樣。
半路把小狗丢下車也不是人做的事。江灣面上遲疑,點開和謝薄的聊天框,指尖敲點鍵盤沒幾秒又挪開,删掉一會兒,重新打出一行字。
【三點水:我帶了隻小狗回來,你介意嗎?】
【三點水:介意的話,我馬上送給别人養】
想了想,她添了個伸頭窺探的表情包。
謝薄這個時候估計在忙,一時半會兒回不了消息。江灣倒扣手機屏幕,手探入籠子摸了摸豆豆腦袋。
豆豆黑不溜秋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似乎格外開心。
江灣歎口氣。
如果謝薄介意,她怎麼樣也沒辦法留下豆豆。林姨說過,謝薄喜歡清淨,讨厭噪音,江灣不确定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把豆豆訓成個安靜不鬧騰的家夥。
最多請求讓謝薄答應留到下一次換藥。
江灣到家的時候,幾近傍晚,林姨已經如常準備好一桌熱騰鮮美的晚餐。
陳管家看到江灣拎着籠子,籠子裡還有個柴犬的時候,微微愣住,但是什麼話也沒說,隻是畢恭畢敬幫忙接過了籠子。
江灣洗過手到桌邊吃飯,謝薄還沒回消息,她心裡隐約忐上忑下,以至于沒有注意到桌面擺着的,一半都是她喜歡吃的菜。
她手指劃劃手機屏幕,漫無目的地在小地瓜刷了幾條帖子,将新增加的點贊提醒與評論通知消掉,又沒忍住退出跳到微信。
江先生的備注一點沒動過,沒有“正在輸入中”的字樣。
謝薄不是看到消息會不回應的人,他那麼忙,現在都還看不到很正常。
江灣默默找個理由安慰自己。
三心二意間,有熟悉的引擎聲自遠處響起,恍若給江灣心頭激起了一陣細碎的波瀾。她定定神,強裝自若地開始戰術性吃飯。
“謝總。”
“嗯,夫人回來了嗎?”
“回來了,正在屋裡吃晚飯呢。”
聽見這話,江灣感覺自己整個人的動作愈發拘謹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想埋頭認真吃飯的江灣,終于也控制不住擡起眸光望向他。
謝薄今天難得沒有穿西裝,而是外套一件黑白色棒球服,白T恤配牛仔褲,頭上還壓着頂黑色鴨舌帽。
身量修長,隽秀清俊。忙當真稱得上一句“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有那麼一刹那,江灣還以為八年前那個青澀蔥茏的少年影子,似猶在眼前。
“……今天沒去公司,本來約好在家等你,臨時被宋談格他們叫去陪打高爾夫球。”
謝薄拉開她面前的椅子坐下,見江灣正瞧着他一臉怔仲走神,攤開五指在她面前晃晃,桃花眼微揚,唇邊的笑意漸盛:“發什麼呆,謝太太?”
這一聲“謝太太”把江灣思緒扯回現在。她眨了眨眼,将米飯把嘴裡塞含糊回答:“……沒什麼。”
總不能和他說,江灣覺得他太好看,一時看呆了吧。
“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嗎?”謝薄看着幾乎沒怎麼動的菜盤,不着痕迹皺了下眉頭。
“沒有,我還沒開吃。”江灣不知道自己那點心虛感從何而來,聽了謝薄的話就馬上跟急于證明自己似的,筷子随手夾向就近的一碟。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面前擺着的菜是蒜香油蝦。江灣一頓,視線落到旁邊的菜盤上,菠蘿排骨。
椒鹽蝦仁、紅燒獅子頭……這些,絕大部分都是她喜歡吃的菜。
江灣懵圈,下意識擡起眸,和謝薄四目相對。她不知所措,隻好讷讷問了句:“這些菜……?”
相比起她,謝薄的神色更是古井無波,他手指抵唇,視線瞟她一秒就移開了,語氣裡帶着稀疏平常的笑:“在朋友圈看到了你發的消息,就讓林姨幫忙做。”
江灣受寵若驚,雙眸一瞬不瞬望着他,好半天才跟記起來要動一樣,微微耷落眼皮子:“謝謝。”
謝薄都願意為她這麼做了,她居然還帶了他極有可能不喜歡的東西回來。
江灣不自覺地抿唇,心中愧疚更是堆壘成山。她猶豫半晌,擡着眼,試探性問道:“謝薄,你有沒有……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
謝薄微頓:“手機沒電,出門前就放在家裡充電了。怎麼了?”
“我在路邊發現了一隻受傷的小狗,就帶它去醫院治療,醫生說下周還要去換藥,我找不到地方……就把它帶回來了……”
江灣邊解釋邊偷偷觀察謝薄反應,一顆心七上八下。
“……”
出乎意料的是,謝薄并未有太大反應,甚至還算得上悠閑自在地問了句:“有人養嗎?”
“是流浪狗。”
“你喜歡嗎?”
“……”江灣怔了怔,慢半拍點頭,“喜歡。”
“吵嗎?”
果然有個不可避免的關鍵性問題,江灣想想,到底老實回答:“我也不知道它怎麼樣……但是這隻柴犬的性格好像,挺,挺活潑的。”
不等謝薄說話,已經拟想完既定結局的江灣果斷開口,語速緊促得生怕謝薄會拒絕她一點兒:“我就留它到下周換完藥,馬上送給别人,如果它吵到你休息了,我也馬上送給别人,或者給送到寵物店。”
半天沒聽見回話,江灣垂着頭誠惶誠恐,正欲悄悄打量謝薄的表情,隻聽那人仿佛低低歎息一聲,若有若無的,很輕。
“江灣。”
久違聽見謝薄喊自己的名字,江灣感到心髒的鼓點猝然劇烈,她想要細聞得更清楚的時候,
謝薄平靜溫和的嗓音再度響起,噙着幾分無奈:“八年沒見,膽子變得這麼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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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灣眼睫微顫,一陣心悸催促她擡頭,脖子上猶如頂着一千斤的棉花,甸沉得讓她連這個動作都難乎其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