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走馬燈般滾過大腦,江水淹沒口鼻之際,殷鶴驚醒。戚韓真抱着他的手,瑟瑟發抖的模樣很是可憐。
殷鶴閉目片刻,再睜眼時,詭異的平和席卷了内心。
也罷,就當是他欠戚韓真的。
欠他一個答複。
殷鶴輕輕拍了拍戚韓真肩膀:“真真,别急,你不會死的。”
他分出一隻手輕擡戚韓真下巴:“來,呼吸,聽我的,慢慢吸一口氣。”
這個水位再想逃生已經很難了,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等到車裡水位完全和外面齊平時踹開車門。在那之前必定要憋氣一段時間,恐懼和慌張會加劇氧氣消耗,因此首先要鎮定下來。所幸戚韓真還保有一絲理智,在安撫下很快平靜下來。
江水迅速沒過眼睛,殷鶴指揮戚韓真憋氣,水中兩人雙手短暫交握又分開。殷鶴目不轉睛盯着水位,待時機成熟毫不猶豫提腳狠狠踹向車門。水的阻力不小,不過他力氣更大,車門被推開了。
戚韓真激動得渾身顫抖,不小心瀉出口氣,着急忙慌捂住嘴巴。殷鶴就趁他手忙腳亂這點時間,一把将他推出車門。
水中動作不便,戚韓真往上遊的動作很遲緩。即便如此,直到浮出水面他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天穹的光遙遙落下,被水隔成一道道波紋,慢慢擴散,最後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黑。
殷鶴用最後一口氣離開了車廂,但沒選擇往上遊。他有些累了,提不起心力掙紮求生。他随意張開四肢,像一隻魚回到了本來的家,自在地沉淪,幾乎要忘記塵世中的一切。
可惜剛剛踹門時有些太用力,腳踝弄傷了,現下刺骨地疼,又将他拉回現實。
最後一口氧氣耗盡,江水倒灌進肺裡,無盡的冷填滿了軀體,到處都疼。
殷鶴閉上了眼,心想。
疼才對,活着就是很疼的。
手、腳,牙關和指尖,全都在細細地發抖。連帶淚腺也難以安定,溢出幾滴熱淚來。還未流出眼眶便被江水稀釋,化作纏骨的涼。
好辛苦啊。
殷鶴想,活着可真辛苦。
他還是不要這麼辛苦了。
……
“醫生!護士!!”病房内,戚韓真盯着床上人眼角那點濕痕,激動地大喊。
值班護士急急忙忙推門而入:“怎麼了怎麼了?病人出現什麼情況了?”
“他哭了。”戚韓真目不轉睛地盯着床上人安靜的睡顔。
護士聞言沉默片刻:“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