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修還要繼續說下去,卻見眼前忽然一亮!“嗖!”的一聲,昨晚把他五花大綁的柳條鞭正嚣張地在空中扭動,寒氣逼人。
烏啼霜道:“唱還是不唱?”
楚靈修猛地咬住了舌頭,他要是敢說出一個不字,那鞭子不得劈頭蓋臉地再抽他一頓呀!
楚靈修恨得牙癢癢,罵道:“你個無恥!唱就唱!堂堂魔尊竟拿鞭子逼迫一個小小妃子就範,傳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柳條鞭突然虛空劈了一下!
楚靈修忙捂頭唱道:“清鹫峰上住着個清婉君呀……”
他邊唱邊看着烏啼霜,發現當他念到“清婉君”時,這人的身體會劇烈顫抖,神情似在隐忍着某種情緒。
“清婉君呀~一段風騷~萬種風情……”
曲調悠長綿軟,又是婉約低徊,似是一壺陳年花酒,深埋于地下,待開蓋後,那股經過了時間沉澱的香氣便會直抵人心,如一泓清泉,清清涼涼。
楚靈修輕輕唱着,一雙眼從未離開過烏啼霜半分。而對方的那雙如墨般漆黑的眼,也同他一樣,在凝視着他……芳香的空氣忽然灼熱了起來,情欲般的熱潮在空中爆開,濺滿兩人身體。
“好一對玉人呐~有情人成了眷屬……”
楚靈修微啟唇瓣,低聲唱着,語氣卻是愈發軟弱,氣息愈發顫抖。從入殿以來,他便發覺自己身體的不對勁。小腹處似燃燒着一團毛躁躁的火,那火初始隻是一簇小火苗,可随着時間的流逝,那簇火苗愈燃愈烈,最後甚至直蹿過他的尾椎骨,經過他的脊背,而後在他一雙水霧彌漫的眼裡,燃燒起來。
楚靈修忙蹲下跪坐,緊閉雙腿,身子微微顫抖。
琵琶聲仍在殿内上空盤旋,帷幔如鬼魅般追歡搖曳,蓮花形香爐内的爐灰忽然顫巍巍地落了點點……
楚靈修微微喘了口氣,幽幽地吐出最後一句:“且看那巫山雲雨~年年落魔宮呐……”
話音一落,他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驚慌失措般道:“唱……唱完了,我頭好暈,我……我先離開了……”方邁開第一步,身子就搖搖晃晃起來。
腳步虛浮,如履薄冰。
楚靈修咬緊了唇瓣,欲哭無淚。他背着烏啼霜偷偷松了松腰帶,企圖遮住下半身。欲要下階離開時,身後忽地傳來一聲比他還暗啞的聲音:“站住!”
下一秒,楚靈修就覺得天旋地轉,手腕被抓,腰肢被握,等到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砰!”的一聲重重摔在了那張軟榻上。
他的上方,是烏啼霜。
那雙可怖猩紅的眼,在盯着他。
楚靈修沒來由得一陣發抖,顫聲道:“你……你冷靜點。咱們好好溝通,别亂來哈。”
烏啼霜沉默不語,忽地垂下頭來在他脖頸處嗅了起來。一股灼熱的氣息噴吐在楚靈修的脖頸邊,猶如螞蟻爬在了上面,麻麻癢癢。
他腦子“嗡”的一響,登時吓得驚慌失措,掙紮起來:“烏啼霜,你大爺的!你讓我唱小黃曲,你自己倒先發起情來!放開我……放開我,唔!”
楚靈修身子忽然劇烈顫抖,眼神驚恐地往下看去,卻見烏啼霜單腿陡然嵌入他□□,喘着氣,喃喃念道:“嗯嗯……清婉君,清婉君……”
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呀!這條亂發情的瘋狗!
楚靈修徹底繃不住了,雙手推搡身上這具滾燙沉重的身體,道:“靠!你給我醒醒!小爺不是那小黃曲中的清婉君,你醒過來呀!”說着,咬緊牙一個膝蓋頂了上去!
烏啼霜身子猛地一顫,喉嚨深處傳出一聲如野獸般的低吼,很是痛苦。
他一隻手如鉗子般,緊緊攥住了楚靈修的下颌,逼迫這人仰起頭來,将那張臉淋漓盡緻地送入眼底。
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眼波,相似的桃花氣味……像師尊,但又不是師尊。
僅僅隻是像有什麼用?
烏啼霜眼底慢慢地泛起了淚光,胃裡一陣翻湧,喉間哽塞欲吐。
他把對師尊隐忍積壓的欲望發洩在一個影子身上!他覺得自己的身子髒了!覺得自己的心髒了!覺得這500年來,對師尊的堅守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一個自欺欺人的笑話!!!
欲壑難填,鑽心蝕骨。
他不能對不起師尊,不能……不能這麼做!
幾乎是一瞬間,他站了起來,踉跄着向後退開了幾步,然後極其狠厲暴虐,指着門口,從緊閉的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滾!!!”
聲若震雷,震得瓦頂灰塵抖三抖。
楚靈修巴不得快點滾,卻對這人的陰晴不定感到莫名其妙,整了整衣襟,慌忙跑下了台階,但在經過香爐時又倏地站住了腳步,轉頭忽問烏啼霜:“清婉君是誰?”
烏啼霜一愣,閉上了雙眼,轉身不語……
***
念茲宮取自“念茲在茲”。“茲”者何人?楚清婉也。宮名即是意為朝斯夕斯,都對師尊念念不忘。
這念茲宮,禁止外人進入,甚至是服侍了烏啼霜幾百年的李公公也不行。
宮内裝潢陳設自不必多說,身為一尊之主,其所居之地勢必是富麗堂皇、精美絕倫,非言語所能形容。在這些精緻的陳設裝飾中,有一物最為巧妙,那便是魔君烏啼霜的床榻。
隻因這床榻後懸挂着一幅人物卷軸畫。宣紙因曆史久遠,已隐隐發黃,卻是難掩畫中人的風采。
畫中人慵懶地坐在一把藤椅上,雙腿交疊,一襲白衣垂地。青竹色的石磚上,飄落了幾朵嬌嫩的桃花。那人臉上蓋着一本《劍譜》,遮住了容顔。他一隻手自扶手上垂落懸空,另一隻則覆在腹部,在小寐。此時陽光淡淡地從門口照射進來,拂在了他的身上,他身上的衣物籠了一個光圈。
場面唯美又動人。
作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烏啼霜。
這是他還是清鹫峰弟子時作的。畫中人乃是他的師尊——清婉君。
那日也如同往日一樣,他在書房刻苦讀書,師尊則在一旁陪他。當他終于臨摹完了最後一本《蘭亭集序》,高興地要告知師尊時,卻見師尊早已在藤椅上睡着了。
烏啼霜心念一動,便找來了畫筆和畫紙,憑借着師尊曾教過他的丹青筆法,熟練地一筆一線,将清婉君畫入了宣紙中。
他的畫技沒有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而是如笨童寫字般稚嫩生澀。但他僅是憑着一腔的愛意和細緻入微的觀察,卻畫出了此生最好的作品。
但那時的他沒有将此事告訴師尊,而是偷偷将畫像藏了起來,放置在了枕頭旁。從此日日夜夜都伴着畫像入睡,便如是師尊陪在了自己身邊一般。
每當回憶起那一天,在覺得幸福的同時又感到後悔。若是那時的他把那本遮住了師尊容顔的《劍譜》拿下來該有多好?那樣便能記起師尊的模樣,便能知道他的師尊是何等的好看。
而不是像現在,僅憑着一個模糊的身影、一張模糊的臉度日如年。甚至是不用一錯再錯,誤把那張臉認成是師尊當年的模樣。
自森獄殿狼狽地逃回了寝宮後,烏啼霜雙膝跪在師尊的畫像前,像是一個犯了錯在等待受罰的孩子。
他猩紅的雙眼隐忍着強烈的情緒,望着畫像裡的人,半晌後,喉嚨深處擠出一聲低吼,青筋突起的手還是解下了衣帶……對着那副畫像,喘着粗氣念着師尊的名……
雨歇後,窗外射進一線熹微的晨曦,打在了畫像上,照亮了如雨滴般四下流動的星點濃稠乳汁。
“師尊……弟子又忍不住對你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