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啼霜收斂心神,臉微微沉了起來,皺眉道:“又去哪裡鬼混了?”
江浪笑道:“這幾日雲間鎮不太平,我沒下山,一直待在魔都。”
烏啼霜向外走去:“你怎麼玩我不管你,但玩也要有個度。”
江浪跟在烏啼霜身旁,笑嘻嘻道:“義父,你這度,指的什麼?”
烏啼霜道:“沒大沒小,不許叫義父。”
魔都小公子隻好點頭道是,但又嘟囔起來:“本來就是你養大的,你當然是我義父。”
江浪是人妖混血,其父親是十二仙峰之一主修醫道的當歸峰的弟子,母親是龍族。
這一人一妖不為世俗所容,虐戀情深,最後更是一朝反目成仇,徹底決裂。那時的江媽已經懷有六甲,對腹中胎兒甚是厭惡,便在生下他那天,直接将他丢進了一條江裡,讓其自生自滅。
好在那天是仙魔大戰爆發之日,那條江的下遊是戰争場地,這胎毛還沒脫的嬰兒一路順流而下,流入了被血染紅的水中。
也是這時,烏啼霜發現了這尚在襁褓中的嬰兒。許是想起了自己沒爹疼沒娘愛的悲慘童年,動了恻隐之心,一向不喜感情用事的他卻救下了這個孩子,并為其取名——江浪。
那之後,便将江浪養在了自己身邊。對這個孩子可以說是百般溺愛,千般寵愛。将自己幼時的遺憾,全彌補給了這個孩子。
烏啼霜沒理江浪的嘟囔:“聽說你近日抓了那姓吳的弟子?”
“噢,”江浪笑道,“不是他的,是那甯風的。”
烏啼霜冷哼一聲:“那也沒區别,這甯風睚眦必報,對魔族又是厭惡至極,一旦沾上了那便是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江浪收起了笑容,撅了撅嘴:“怕他做什麼?就是把他弟子玩死了他也拿我們沒辦法。這魔都豈是他想來就來的?”
烏啼霜觑他一眼,無奈笑了:“真玩死了?”
江浪瞬間收氣,小聲道:“死了一個,其他四個不死也廢了。”
烏啼霜笑着搖了搖頭:“你啊,可真會給我招惹麻煩。”
江浪不解,便要再問時烏啼霜打斷了他:“各路長老在森獄殿等着你給他們一個解釋呢。”
***
森獄殿。
高座下兩排人頭,這些人都是在魔都身兼重要職務的魔族。
年齡大的,是前朝遺留下來的舊臣,隻因陣前臨時倒戈而活到了現在。年齡小點的,全是由烏啼霜提拔的新臣,隻為發展新勢力,制衡前朝餘孽。
這兩派人馬,時常針鋒相對,唇槍舌戰。今日,他們被召集到森獄殿後也一如往前,在烏啼霜眼下吵得不可開交。這議論的内容呢,無非就是仙魔之間的事。
一名身穿沉重盔甲的年輕人站了出來,道:“呵!枉你們還活了一大把年紀!沒想到一和仙峰那群人對峙起來,就這麼膽戰心驚,真他媽是縮頭烏龜!”
一名身負龜甲,滿臉皺紋的老者不樂意了,跨出一步:“呔!我們烏龜一族怎麼你了!”
年輕人冷笑道:“沒用的孬種!”
烏龜老者怒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隻會在那放托大的話,隻會一逞匹夫之勇,毫無深謀遠慮!”
一前朝舊臣附和道:“你站着說話不腰疼!小子未上過前線,不了解目前情況就莫要聲張自己淺陋見識!”
說罷,對魔君做了一輯,道:“君上,近日以來,靈鹫峰一直不斷有人前來騷擾魔都,多次擄走魔族子弟。更有甚者,竟放火燒了一整個部落。而那靈鹫現任掌門人甯風更是……更是多次率軍侵犯我族領地。仙魔平衡已維持了百年,若要繼續放任下去,我族必會與那十二仙峰有一死戰。”
一年輕人站了出來,大聲叱道:“老頭,你怕了那群人不成?!他們燒我們部落,那就屠殺他們人族!一報還一報,倒讓他們試試什麼才是真的心狠手辣!”
這老者狠狠甩袖,瞪了他一眼:“後生小子可以無畏但不可莽撞!百年前仙魔大戰,魔族死傷慘重,元氣大傷!雖說經過百年來的調養才漸漸恢複了元氣,但如今實力仍不可與從前同日而語。且聽聞那吳雙近日剛出關,又修了個什麼法的,修為大有長進。君上,若真開戰了,優勢必不在我。”
他話音一落,登時引來了江浪的幾聲冷笑。
一直站在魔君身邊的江浪道:“這位長老,何必漲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呢?你方才說不可與從前同日耳語,這從前是指的你前朝主子統治的時候呢還是現在的主子?!”
那老者一愣,道:“自然是現在。”
江浪道:“哦,那你的意思是說,君上實力大不如前,比不得那吳雙?”
老者胡須一吹,橫眉一豎:“不敢,君上修為高深莫測,豈是我等低下之輩敢揣測的。隻是右護法,這仙魔大戰是雙方都須傾巢而出的戰争,而不是一人的獨挽狂瀾。”
江浪笑了:“哦?那依你看法,你認為現如今應該怎麼做呢?難不成去那仙峰和他們請罪?求他們放我們一命?”
老者看了江浪一眼後,看向烏啼霜,道:“那甯風放言,要我們放了他的幾名弟子。若不如此,他必會糾纏到底。”
說着,目光又看向江浪,繼續道:“右護法是一軍統帥,應以大局為重。切莫使那少年心性而忘乎所以,棄魔族男女老幼性命不顧。”
江浪抱胸,目光陡然變得尖銳冷酷:“老東西,你算個什麼竟敢教訓起我了?!我江浪就算抓的是那吳雙的弟子我也不怕!他們有那能耐就攻入魔都,那甯風又算什麼東西,一個廢物罷了,不足為懼!”
這老者也是個心性極高的人,又是前朝餘孽首領,加之血統高貴,其家族曾輔佐過前、前任兩代魔君,地位崇高。又擁有一支忠誠的妖魔鬼怪作為底氣,便渾然不怕這右護法,脾氣一下子上來了:
“我算什麼?!我乃魔妖兩族大統帥!老子殺那群修士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胎裡吃奶呢!”
江浪冷笑:“你那主子早死了,臭不要臉的老東西還敢在君上面前自封号!其心不誠,其罪可誅!”
江浪一說完,那原先發言的年輕人馬上道:“老東西,就該撤你職!你這膽小的鼠輩,折煞我魔族面子!十二仙峰那群爛修士、臭道士膽敢冒犯君上,那就端了他們的窩!”
此言一出,這立場就泾渭分明了。主戰派和主和派又吵得不可開交。暴怒者甚至邊罵爹罵娘,邊動起手來。更有甚者脫下靴子,脫下淨襪,臭烘烘地砸向對方。
一時之間,這平日裡肅靜莊重的森獄殿,竟鬧哄哄得如蒼蠅搶食,好不雅觀。
烏啼霜歎了口氣。此等場面,他也見怪不怪了。他頭腦被吵得發疼,揉了揉太陽穴後道:“夠了!左護法,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