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烈日當頭,口幹舌燥,沈西硯有點渴,又很怕喝了東西又要拉肚子,就忍住跑去便利店買水解渴的沖動。他專挑樹蔭底下走,漫無目的地往前,原本打算上完瑜伽課就去烏魯瓦圖偷偷看柏嶼沖浪,現在這個計劃落空了,暫時也不知道下午的時間該怎麼打發。觀光梯田?聖猴公園溜達?或者去咖啡種植園烘焙咖啡?這些之前興緻沖沖打算去做的事情此刻都寡淡無味、毫無吸引力。或許是他現在太虛脫了,對什麼都興緻缺缺。
路上沒什麼店,因此也沒什麼人光顧,午後靜谧得很,偶爾有摩托車輕馳而過,還有幾聲蟬鳴入耳。走累了,四處也沒什麼可以坐的地方,他幹脆在馬路墩子上坐了下來,在一片綠蔭下休息片刻。
他閉着眼靠在樹幹上,心想等會兒碰到便利店就去買瓶水吧,管它會不會再拉肚子,喝了再說。
一聲尖銳的摩托車喇叭聲讓他不得不睜開眼睛,他眯着眼睛望向來人,虛弱一笑。他不信他們兩個沒有緣分,如果沒有緣分,在巴厘島這麼大的地方就不會這麼頻繁的相遇了。
柏嶼一腳着地,問他:“你在這裡睡覺?”
“假裝流浪。” 沈西硯說。
“演得挺真。”
“你不是要去派對嗎,怎麼在這裡?”
柏嶼指了指前面的一箱酒,“買酒路過,看見流浪漢就停下來了。我以為流浪漢暈倒了。”
“我沒事,隻是走得有點累,想休息一下。”
柏嶼拍拍後座,“要不要去派對玩一玩?神棍舉辦的派對,人類學家應該會感興趣?”
沈西硯的毛病看見柏嶼就好了一大半,他又提議帶自己出去玩,簡直受寵若驚,行動已經早過語言半步,他當即站起來,“我不認識他們,會不會太唐突啊?”
“沒事,人很多的,有些人我也不認識。”
沈西硯毫無抵抗力地坐上了柏嶼的摩托車,當然他是不敢像上次那樣環抱柏嶼的腰了,雙手很規矩地撐在摩托車後座,盯着柏嶼的後腦勺發呆。
昨晚過後,他告白的勇氣消了大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把那句話說出口了。不過能待在他身邊,自己好像就挺滿足了...
摩托車在一個很大的院子門口停了下來,院子兩側種滿了高高瘦瘦的竹子,在綠茵的盡頭便是一幢鋪着黑色茅草的古典印尼建築,建築裡面隐隐傳來美妙的甘美蘭音樂。
瑞克從屋子裡走出來,嘲諷他:“哎喲你怎麼來得那麼慢?我以為你的車子已經開去南半球了。”
看到柏嶼身邊的尾巴,又朝他抛去一個‘我就知道的’的眼神,原來談情說愛去了,怪不得慢慢吞吞的。
沈西硯跟瑞克打招呼,把買的一大堆零食遞給他。
“還嫌我們慢?我們這是去給裡面的餓狼們采購食物去了。” 柏嶼毫不客氣地把沉重的啤酒塞給瑞克。
瑞克穩穩地接住了,開心地笑納:“好孩子啊。” 然後他悄悄又拉住柏嶼,用嘴型問,“小情人?”
柏嶼懶得理他,跟着沈西硯徑直朝裡面走。
沈西硯見到了他們口中的老神棍,出乎意料,這人跟老一點也不沾邊,年紀估摸着也就三十多,典型的當地人面孔,但是身材卻相當魁梧,比一般印尼人要高幾公分,充滿肌肉的手臂上爬滿了紋身。硬要說他身上哪裡跟‘神棍’有點關聯,無非也就他那頭淩亂的頭發了。他的頭發很長,年紀輕輕卻已經生了不少白發,此時披頭散發,挺像個道士。
老神棍性格也極好,一直都嘻嘻哈哈的,看到柏嶼帶來的啤酒和食物,更是直接給了他一個熊抱。沈西硯還沒見過如此熱情外放的印尼人。
最後還是瑞克推開他,“喂,兄弟,别摟摟抱抱的,人家帶着家屬來的。”
“哦哦?哪裡呢?”
柏嶼不得不又踢了瑞克一腳,低聲警告:“再胡說八道,我就踢得你回不了家。”
然後又為老神棍介紹:“沈西硯。要謝就謝他吧,是他擔心你們這群人餓死,買了一堆吃的。”
老神棍立馬抓住了沈西硯的手,“你看着就是個好人。”
沈西硯很快就融入了他們,對這群充滿‘浪人’氣息的人十分好奇。
而且每個人都身懷‘絕技’,随便一個标簽說出來都會讓新人目瞪口呆。先不說柏嶼是巴厘島沖浪界的翹楚,瑞克是瑜伽冥想的天花闆,那個在角落演奏甘美蘭音樂的男人竟然是國家級演奏家,曾經在總統的晚宴上獻曲,代表印尼文化在全球巡演過,那個正在往嘴裡塞披薩的北歐男人是動物學家,專門來印尼研究某一種熱帶動物,還有一個喝着啤酒晃着舞步的則是一個遺迹修複師,曾經參與過日惹婆羅浮屠佛像的修複工作……
小小的地方,竟然集合了那麼多背景如此迥異的人。沈西硯最驚喜的還是,柏嶼竟然能和這些人都成為朋友,而且看上去交情都不淺。他之前聽說中國人都比較喜歡在自己的圈子裡生活,不大能真正融入别的人群,柏嶼是他見過最不設限的人了……他跟巴厘島本地人一起住,又和五湖四海的人結為朋友,他真的活成了世界公民。但是他作為中國人的那一個身份是怎樣的呢?他的中國家人、朋友又都在哪裡,都是什麼樣子的?沈西硯得寸進尺地想要了解更多。
不過這群酷酷的人常常在一起玩一個幼稚的遊戲,通過抽簽來讓對方做一件擅長的事,今天的派對上仍然也保留了這個傳統。
沈西硯抽到了老神棍,他疑惑地問,“這是要做什麼?”
柏嶼為他解釋,“你可以要求老神棍為你做一件他擅長的事。”
“他擅長什麼?”
衆人哈哈大笑,“當然是算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