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家的。

柏嶼最後幫他叫了一輛車，他微笑着告别，佯裝成熟懂事，把剛才的對話都抛諸腦後，像一個體面又善解人意的大人，像一個毫無所圖的普通朋友，拿出恰到好處的熱情和禮貌。但是坐到車裡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再也僞裝不了一點堅強。他渾渾噩噩地坐着，腦子裡什麼也裝不下、思考不了，隻覺得胸口堵得慌，痛得慌。還沒有戀愛，就已經嘗過失戀的苦楚，沈西硯苦澀地看着窗外不斷飛掠而過的夜色。

林賽大半夜蹦完迪回來，推開門發現沈西硯還在喝茶看書，吓了一跳，他喝了不少酒，晚上又和一幫瘋的沒邊的人蹦蹦跳跳，說話都沾了些浮氣，“寶貝，你早早離開，我以為你此刻應該在柏嶼的床上，而不是在這裡挑燈夜讀勤奮讀書啊。”

“快去洗洗，臭死了。” 沈西硯靠着床上，捏着鼻子，一臉嫌棄的樣子。

“哼，你們家柏嶼天天就在那臭烘烘的地方待着，你也沒嫌棄，你就偏心吧。” 林賽嘴上嘟囔着，腳步朝洗手間走去，淋浴間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

沈西硯放下書發呆，睡不着，可是看書也看不進去，大半夜地看了那麼久才翻了兩頁，還不知所雲。

不一會兒林賽裹着浴巾擦着頭發出來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在沈西硯的床上坐下來，“硯寶，你晚上什麼進展？”

沈西硯面無表情地說：“你說呢？”

“又沒說出口？”

沈西硯搖搖頭，“我說了。”

林賽很識趣地沒再問，把他手中的書抽了出來，放到床頭櫃上，自己則扭着身體擠了過去，“天涯何處無芳草，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嗯？”

“你好意思說，你對我哥哥……” 沈西硯白了他一眼。

沒等沈西硯說完，林賽就捂住了耳朵，“你别說了，打住，我懂了，我再也不胡亂建議了。”

沈西硯掰開他的手，好笑地看着他，“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哥又不是什麼大魔王，你反應不用那麼大吧。”

林賽顧左右而言他，“柏嶼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你是說網絡上一群人黑他嗎？還是晚上一群人來堵他？”

“他絕對被人搞了。這種低級的輿論操作，不把人噴死也讓會讓人難受一陣。”

“會是誰做的？”

“這還不好猜啊？他以前的老闆老喬，是個英國人，據說他老爹是倫敦那條臭名昭著的街上的混混頭子，他在英國跟着他老爹幹了不少肮髒的事情，來巴厘島搖身一變倒是給自己洗白了，正兒八經的做起生意。但是狗改不了吃屎，老喬這人，誰惹他誰倒黴。YU酒吧是老喬看上的店，沒想到被俞小楓截胡了，他原本就恨得咬牙切齒，把俞小楓當作仇人一樣，萬萬沒想到得力幹将表面說辭職去做自己的事情暗地裡轉頭就投身到了對手的地盤，為對手賣命。這可不得氣瘋了。”

沈西硯心下一沉，“那柏嶼會不會有危險？”

“你别太擔心，柏嶼這人一看就挺能打的，再說老喬的生意還做着呢，多少有些顧忌的，不至于無法無天。最多網上找水軍抹黑他，說他亂搞，說他老爸是殺人犯……”

沈西硯蹙着眉頭，“他老爸怎麼回事？”

林賽把手上的毛巾扔到自己床上，盤起腿坐着，“晚上我在吧台喝酒聽了不少八卦。殺人犯這詞兒真的是誇大其詞……雖然這麼說可能也确實沒錯。”

“别賣關子，快講。”

林賽說：“瞧你急得，柏嶼知不知道有人那麼關心他？”

沈西硯低頭：“他其實也不需要我的關心。”

林賽覺得沈西硯被這棵樹吊得死死的了，“他老爸據說十年前開車撞死過人，酒駕，她媽媽也坐在車上，兩個人都沒救回來。撞到的三個人當場殒命，是一對夫妻和一個小嬰兒。好好的兩個家庭就沒了。”

原來柏嶼十幾歲就沒了父母，孤身一人，無親無故，他在這個小島是怎麼生活下去的？舊事重提，心裡該會多麼難過？他剛才不應該被拒絕後就想着逃開，而是應該陪在他身邊，哪怕隻是靜靜地看着夜色也好。

“反正這事兒擺明了就是讓他在網絡上混不下去。柏嶼多少是靠流量吃飯的，他以前酒吧的生意啊，沖浪的生意，都少不了網絡的人氣和口碑。現在網上那些人，聽風就是雨，原先還誇他帥氣迷人，現在每個都跳出來罵他人渣，還動不動就說自己被他揩油了、騙感情了…哎，這些人…總之流量的生意真的不能長久，一不小心就會被流量反噬。你們中國人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