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嶼開了一輛皮卡來接沈西硯,沈西硯爬上副座,摘掉太陽眼鏡,笑嘻嘻地說:“第一次看你開車。”
“借的,路途比較遠,還都是山路,需要一輛皮實的車子。”柏嶼看了一眼沈西硯的裝備,沖鋒衣、防滑登山鞋、頭燈、登山杖、手套,簡單的食物和水,評價道,“準備的挺充分。”
“差生文具多,我雖然不怎麼運動,但是該有的設備總是很齊全。”沈西硯不好意思地說。
“火山很難爬,對于初級者來說有難度,我打算帶你去山腰上的百沙基母廟逛一逛,然後我們就回來好不好?” 柏嶼建議道。
阿貢火山是巴厘島的最高峰,海拔3031米,是一座活火山,被巴厘島的印度教信徒視為世界的中心,神的居所。百沙基母廟位于火山的西南面山坡,在1963年的火山爆發中,火山岩漿在寺廟幾碼之外擦肩而過,寺廟毫發無傷,被當地人視為神迹。傳統的登山路線就是從百沙基母廟出發,路行一夜,早上登頂火山山頂看日出。但是山路陡峭,一路都是碎石和火山灰,需要手腳并用,難度不小,對于沈西硯來說有些挑戰,所以出發的時候柏嶼突然有點後悔當初的提議,覺得還是改為逛逛寺廟最為妥當。
但是沈西硯卻打定了主意要讓自己吃點苦,如果這是他和柏嶼最後的相處,他希望一段艱難但絕對讓人深刻的旅程能讓自己回味一輩子,他搖搖頭:“我想試一試,教練你帶帶我好不好,我會努力爬,不叫苦叫累。”
柏嶼笑了下,“你别哭出來就行。很多人爬到一半都哭着找媽媽。”
沈西硯想即便有眼淚,也要往肚子裡吞了。
驅車兩個多小時後他們來到百沙基母廟,此時暮色已經籠罩了大地,他們在寺廟裡面吃了頓簡餐,稍作休整便開始了火山徒步之路。爬火山需要向導專門帶領,柏嶼本身就有向導證,所以他們不需要額外聘請别人帶路。
柏嶼和沈西硯并肩往前走。最開始的時候兩個人都走得還算輕松,隻是天色很暗,雨林裡的樹木枝葉又遮天蔽日的,打開探照燈也隻能勉強看清近處的事物。
柏嶼對這裡的路線很熟悉,以前曾經靠做向導賺過錢,他的體力相當好,登頂對他而言并不是困難的事情,為了保持跟沈西硯同頻,他特意放慢自己的節奏。
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後,沈西硯跟上柏嶼最慢的速度都顯吃力了。他的雙腿軟弱無力,每走一步又像有千斤石頭在後面拖拽着他,他的呼吸越來越重,像網球拉鋸賽上互相僵持的運動員在體力消耗殆盡時沉重的喘氣。
柏嶼說得對,他想哭。
柏嶼自然瞧出了端倪,但擔心沈西硯要面子,就沒說什麼,默默先往前走了幾步,這樣也方便他調整步伐和呼吸。
這是一條朝聖之路,但是山頂遙遙不可見,它隐沒在無邊的黑暗中。沈西硯沒有信徒心中那股深沉堅定的信念,他的信念就是前面那抹模糊的背影。
“不要放棄,跟上他,跟上他,否則你就得不到他。” 他一直用這種話來支撐着自己,隻有這樣才能短暫地抛卻生理上沉重的負擔。他不後悔,他就是為了記住這一路的艱辛,記錄艱辛中有柏嶼的相伴才選擇自己不擅長的事情的。他怎麼能後悔呢。人類的極限是難以預料的,他不信自己不可以。
就這麼咬緊牙關堅持趕路吧!他是絕對不可能訴苦的,絕不能喊累,更不能喊停。
“休息一下吧。” 頭頂忽然落下柏嶼的聲音。
沈西硯看不清柏嶼的表情,但是總感覺他的臉上帶着‘我就知道的’笑意,他不想示弱,說了句‘我沒事’就悶頭往前走。
但是柏嶼拽了下他,“你不累啊?”
“嗯,不累。”
“我累了,陪我休息下,喝點水,吃點能量棒。”
“哦。” 沈西硯這才停下裡。
他們靠在一顆樹下,柏嶼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沈西硯則是像抱住救星似地扶着樹幹,他能感受到虛弱的雙腿在微微顫抖。
“我們走了多久?”沈西硯喘着粗氣。
“半小時吧。”
“啊?才半小時。”
“嗯。”
柏嶼看他這副樣子,試探道:“現在回去隻用半小時,往上爬還要忍受7個小時,我們繼續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