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姨們在她的房間進進出出,過了一會兒,她才接起電話。
“宥吟,你在外面?”付岸聽見動靜,也沒直接問。
“在家,阿姨在幫我收拾屋子。”祝宥吟擡着杯子坐到了院子裡,冷風一吹,杯子裡的熱氣往臉上撲來,攏着她的臉像一團霧。
她主動說起這事,“姐姐房間太小了,所以卧室要重新設計,我們得暫時搬到客房。”
付岸回憶祝宅院子的結構,有些惋惜,“那豈不是要把你的琴房劃出來?”
“對,不過媽媽把小花園留給我自由支配了。”
付岸哦了哦,小花園是靠外側的開放式庭院,他安慰,“那邊寬敞,以後練琴也方便。”
祝宥吟盯着院子裡的葉子掉落的銀杏樹,聽到他這不痛不癢的話,淺淺停頓了幾秒,“可我還是有點難過。”
付岸氣憤蔡淑的做法,可想了無數種安慰的話,他都覺得無力,于是轉移了話題,“你别想太多……聖誕節我帶你出去玩。”
下午,他特意開車來了趟祝宅,幫祝宥吟換房間。
祝卉樂同樣也在收拾東西,她沒讓阿姨幫忙,自己整理着常用的書本,正好看見花園裡坐着兩個人。
冬日暖陽灑在草地上,祝宥吟和付岸的影子靠在一起。妹妹直視這前方在說着什麼,而付岸則一直盯着她。
祝卉樂動作一頓,忽然想起祝申年早上跟自己說的話,“我們和付家關系很好,付岸和你年紀差不多,你試着多和他接觸接觸。”
她知道家裡和付家有婚約,但沒想到這個事兒會落到自己頭上。她忍不住問,“可付岸和妹妹好像…”
祝申年打住她的話,“他們隻是玩得好的朋友。”
這是什麼意思她很清楚,父親的話她也不敢反抗。直到傍晚付岸離開後,她才走出房間。
外面裡空蕩蕩的,阿姨們在花園整理今天打掃衛生留下的垃圾。祝宥吟從隔壁房間出來,看到她站着一動不動,走過去晃了晃手,“姐姐?”
祝卉樂回神,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祝宥吟沒察覺她的異常,“我明早還有課,今晚就回宿舍了。”
“哦、哦好。那你怎麼回去,夏叔送你?”
“我自己開車。”
“那你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說一聲。”祝卉樂揚起笑容,努力像個姐姐一樣叮囑她,又忽然想起第一次相見的情景,那時候自己簡直不敢直視這個妹妹。
那天祝宥吟十八歲的生日,她穿着華麗的禮服,頭發上戴着生日專屬的水晶皇冠,像小公主一樣從台階緩緩走下。她親密拉着自己的手,甜甜叫了聲姐姐。
聽說妹妹溫順聽話,長輩們都喜歡。回家以後,祝卉樂一直隐隐覺得自己有壓力,她們共處一屋檐,以姐妹相稱卻不熟悉。祝宥吟就算不是親生的,但也是在父母身邊實實在在生活了十多年。
祝卉樂看着她的背影,悄悄歎口氣。
出了祝宅以後,祝宥吟并沒回學校,而是開車去了璃院。
工作室裡有兩間卧室,一間空着,另一間是翁莉和戴艾的,但他們隻是周末會過來住兩天,明天周一,這會兒他們剛離開,和祝宥吟錯開了。
工作室一進門能看到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延伸至屋頂,牆上挂着吉他,地上放着鋼琴和架子鼓,就他們平時玩樂器的地方。
旁邊小客廳裡的沙發是戴艾買的,他覺得坐得舒服就花了兩個月工資買下,說以後搬家也要把它帶走。
祝宥吟靠在上面,摸了摸皮質的靠背。
确實舒服。
歇了兩分鐘,她便獨自一人坐在電鼓前,戴上耳機,投入到激烈的音樂中去。
她數着鼓點的重音,镲片震顫着,任由着汗水順着脊柱滑進衣領。
直到滿身是汗,才停了下來。她揚起頭靠在椅子邊緣輕輕喘息。很久沒有這樣發洩過,她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回呼吸的節奏。
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都過去了一個小時,她抽出紙巾擦幹額前的水漬,把東西收拾整理好。
掐着宿舍門禁時間,抱起衣服關門離開。
璃院院子裡安安靜靜,夜燈照在草地上,有小飛蟲從光線下掠過。沒走兩步,院子的電動大門忽然發出聲響,緩緩往兩邊打開。
一道刺眼的燈光照過來,接着黑色跑車駛進來。
車裡的李叙随單手打着方向盤,往前的瞬間瞥見西側屋子前的一團影子,他低咒一聲,輕踩刹車停了下來。
那影子動了一下,長長的碎發被風吹起。
大半夜的,穿着單薄毛衣的祝宥吟出現在他眼前,李叙随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他把車停好,迅速下車。
祝宥吟還站在門口。
“你怎麼在這兒?”他站在車邊問。
他這硬梆梆的語氣,讓祝宥吟不舒服。她沒有回答,隻是吸吸鼻子轉身。
李叙随大步邁過去,雙手将她攔住,“我跟你說話呢。”
祝宥吟掀起眼皮,慢吞吞說,“這邊你已經租出去了,我不能來麼。”
李叙随蹙眉,将她打量一圈。
紮着的頭發已經散了很多,碎發垂在肩側顯得她的臉龐尤為小,她手裡一着外套和包包,身上隻有件毛衣籠罩着。
短短一秒鐘,周季倫說的那些話在腦海裡湧現。什麼重新裝修房間、讓祝宥吟讓出地盤……
明明隻是茶餘飯後的談資,這會兒卻讓他心裡發躁。
李叙随盯着祝宥吟紅彤彤的鼻尖,沉着臉一字一句問,“祝宥吟,你不是被趕出來了吧?”
她要是點頭。
李叙随想,他保不準會笑出聲。
不過,她最好不要點頭。
今天那麼冷,他可沒心思做一個刻薄的人去嘲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