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叙随打開車門,把祝宥吟橫着放進車裡,以便她的腳能擺得舒服。完事後又暗自慶幸今天開的這輛車後排足夠寬敞。
從後備箱拿出冰水和醫藥包,他指了指前排座位,“腿伸出來,踩在這兒。”
祝宥吟沒動。
李叙随俯身抓住她的腿,幫她調整好位置,“磨蹭什麼呢。”
祝宥吟扶了扶椅子,看到自己的鞋底在幹淨的真皮座椅上留下了一個大腳印。但李叙随像是沒看似的,低頭拆開碘伏棉簽。
“我自己來。”祝宥吟把東西接過,掀起褲腿,用碘伏棉簽給傷口消毒。
李叙随看她動作還算熟練,于是又折返回去樓梯間。
一上樓就見兩個男人正面面相觑,都在找祝宥吟。李叙随在角落找到琴盒,提起來從兩個人身後離開,聽見他們的對話,心中冷嗤。
回到停車場,祝宥吟檢查起自己的琴盒,他把垃圾扔完坐回駕駛座,啟動汽車。
路上田季打來電話,問他人呢。
李叙随掃了眼後視鏡,單手打方向盤,“有事,不來了。”
到醫院,骨科的主任匆匆趕來,和幾個醫生一起給祝宥吟做了檢查,将腳踝和膝蓋破皮的地方都包紮處理,還好沒扭到筋骨不算嚴重,但不能随意下地走路,她就隻能老老實實靠在床上。
李叙随進屋的時候看見她一動不動地靠在床邊,腳步慢了幾分。怪不得大家喜歡她乖乖的模樣,她安靜一點确實會讓人心疼。
祝宥吟見他來,朝他伸手。
李叙随把她的手機遞過去,以為她要聯系家人,沒想到她卻撥通了付岸的電話。那邊不出意外的是着急和心疼的語氣,說馬上就來看她。
祝宥吟軟聲軟氣,“沒事,不嚴重。”
接着她又給師哥和老師打電話報平安,最後才打給了家人,聲音比剛才還有嬌柔,乍一聽,還真以為她委屈地哭了呢。
李叙随就坐在沙發邊上聽她打電話……膩膩歪歪的,打了十多分鐘。
最後的夕陽餘晖落進病房裡,夾雜着絲絲寒意襲來,他指尖抵在下颌處,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剛才的情況她完全可以掉眼淚,他絕不會因此嘲諷或是取笑,但她沒有哭,隻是眼睛紅了點。
做檢查的時候明明手背都掐紅了,愣是不啃聲,不說疼。
這算不算堅強?李叙随不太清楚,畢竟現在很多成年人都是一個人看病打針甚至動手術……他以前滑雪受過的傷比這嚴重多了,在他的标準裡,這事兒本來不值一提。
可現在他腦子裡全是她剛才隐忍的模樣。
她閉着眼睛憋氣,腦袋偏到一邊,雙手交疊在一起死死摳住,因為害怕冰冷的器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紅潤的唇瓣也咬得緊緊。
李叙随把視線挪開,腦袋裡的畫面久久無法消散。
他在沉思的時候雙眸會垂着,神色變得深沉。盯着祝宥吟,觀察她臉上細微的變化。
盡管那些柔情是對着電話那頭的人,他還是覺得有趣。
她為什麼就不能像對待别人那樣,對着自己軟聲說話。就不能跟他好好說話嗎。
……
因為這個意外,祝宥吟有一周都沒去學校,自然也是沒能參加籌備了很久的琵琶比賽。
錯過這次大賽,蔡淑非常不滿意,可看到她不能動彈的腿後,又消了點氣。
祝宥吟從小很少受傷,這回摔了腳應該是把她吓壞了,那天在醫院看見她的時候都含着眼淚。
家裡有人二十四小時照顧着祝宥吟,秦阿姨每天變着法子做營養餐,她喝完雞湯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長肉了。
“不喝了。”
祝宥吟踩着地闆,轉身坐到了小沙發上。
“再喝點吧小姐,你這幾天吃得太少了。”
秦阿姨追過去。
祝宥吟堅決不喝,看看眼時間,“留給姐姐和付岸吧,他們差不多快回來了。”
剛說完,家門口就傳來交談的聲音。年輕的男女從外面進來,順便帶進一股冷空氣。
祝宥吟不小心吸了口,咳出聲。
祝卉樂把車鑰匙放下,脫掉外套和圍巾,走到祝宥吟身邊,“今天感覺怎麼樣?”
“還行,就是感覺自己要發黴了。”祝宥吟笑了笑,彎起眼睛,“車練得如何?”
“你姐姐馬上可以出師了。”付岸從秦阿姨手裡接過熱湯,先遞給祝卉樂了一碗。
祝卉樂前段時間剛拿了駕照,可一直不敢上路,說起這事的那天,碰巧付岸來家裡串門,長輩便讓他做陪駕,帶着祝卉樂上路練練車。
熱湯下肚,驅散了寒意,付岸又走過去看了看祝宥吟的腳,“聖誕節齊傑的山莊開業,我們去玩玩。”
祝宥吟擡腳晃了晃,“這樣能上山嗎?”
“他那莊子路好走,車子直接開到營地裡。你正好去透透氣,在家裡憋壞了吧。”
在家的這幾天确實很無聊,不過臨近期末,室友每天都在給她同步學校裡的筆記,她白天看書背書,下午又獨自練琴。
枯燥的日子持續了一周後終于熬到了複查日。祝宥吟迫不及找了個借口說要回學校練琴,早早就溜出了家門。
翁莉這段時間天天在攝影棚拍攝新品服裝,聽到她可以出門來玩,激動地安排起火鍋局。
祝宥吟打車最先到了璃院,在門口遇上了顧川直買的新鮮蔬菜。她從外賣員手上接過一兜子菜,慢悠悠進了花園。
李叙随也剛上完早課回來,兩人在草地碰上,中午的暖陽灑在兩人身上,祝宥吟繞過他的車子往裡面走。
李叙随見她無視自己,叫住她,“手上提的什麼?”
祝宥吟把火鍋食材往後一藏。
這點小動作被李叙随看在眼裡,莫名覺得好笑,“我都看見了,藏什麼呢。”
滿心期待着待會兒的火鍋,祝宥吟可沒心思和他在這裡練嘴皮子,于是露出假笑,“蔬菜,都是你不喜歡的。”
剛說完,門口就有清脆的鈴聲響了兩下。
祝宥吟回頭,看到是顧川直騎在自行車上,被橫七豎八的跑車堵住了路。
顧川直探頭問,“誰的車?”
還能誰的,這大爺的呗。
祝宥吟瞥了眼李叙随,就朝他道,“停門口吧。”
顧川直也看見了車子的主人,沒再說什麼就把自行車靠邊停下。他背着書包走進來,接過祝宥吟手裡的袋子,“他倆呢?”
“路上了。”
倆人邊聊邊走,留下李叙随一個人站在院子裡。他沉下眉頭,眯眼看着顧川直手裡的袋子。
綠油油的菜,确實是他不喜歡的。
門外忽然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是翁莉和戴艾一起進來了。